“死亡正在流行”。
这是我在这本书上看的第一句话,在1980年的时候,雅克・勒高夫这个我不知道的作家给一本书写的序言中一句话。
流行本身就是残酷,何况流行死亡。只是,中年之际,会发现,确实开始习惯死亡这件事情。时间总是无情流逝的,长辈们陆续凋零,清明去扫墓的时候,树林的远处,水岸旁弯着一片静水,油菜花成片的开着,点点的坟茔,袅袅的纸钱烟火。目睹那一刻,油然的肃穆。
据说标注在中世纪的公证文件上,是取自西塞隆的《德色内克图特》里的一句话,叫做,没有什么比死更确定的了,也没有什么比死的时间更不确定。因为不确定,所以在小时候,最恐惧,便是死亡这件事。当一个人开始具备理性的时候,必然去思考生命的问题,比起好奇是怎么出生的,更为担心的是终将如何死去。前者是迷惑,后者是宿命。
如今想,那时那种思考,是多么的肤浅,但是直接。死亡是一种过程,从恐惧到渐渐的习以为常,或者说是麻木。但事实上,也没有任何学问可以安慰这场恐惧到麻木的发生,往往更多的阅读,只让死亡这件事情,从单纯的恐惧到悲悯,或者说,转移到悲悯的时候,一场情绪的转化,甚至叫人乐此不彼。
伤感是一种奇怪的愉悦,足以麻痹自己。我忽然理解人类为什么热爱悲剧,因为悲剧比死亡更忧伤。就如同人们在葬礼上的哭泣,其实又有多少是因为死亡。
可是12世纪,如何消除死亡的恐惧,靠的是修道士们散布的那些令人安心的言论,如塞勒人皮埃尔的《隐修院学校》一书里说,死亡应该是旅行者的客栈,而不是临终之人的寓所,死亡是放下负担,而不是捣烂枷锁等一系列的铺陈排比以后,他说我们要彬彬有礼的接待死亡,而不是怀着恐惧……。
其实比之中国的务实来说,中国人永远活在世俗的层面,所以更为相信的是世上总会有一种物质或者有一种修炼,可以使自己活得更久。大家希望延续时间的长度,所以小时候,偶像是孙悟空,因为他可以打破炼丹炉,吃那么多丹药,把所有的蟠桃都给吃了。在追求延年益寿的卓有成效上,我忽略了孙悟空行径只是一个流氓。他肆意妄为,他也不择手段。但是,他成功的活了下来。
其实在中国,一个人的大部分人生,只是想着如何活下去,但忽然有一天,便会放弃这个努力,我承认这里有财富的原因。但大都时候,还真是一种冲动,似乎等待一个谜语的答案,因为猜的太久,所以有些等不及了。我目睹许多人的死亡其实是那样的草率,当然被解释为,是一种解脱。
因为草率,所以我们也没有什么像样子的忧伤。葬礼是那样的快乐,吃吃喝喝,吹吹打打。我们祈祷,亡者有一个好的来世。所以他只是与我们暂别而已。会有某个时刻,我们总将重逢!或者在人间,或者在阴间,或者在梦里,在神巫的附身中。我们信任肉身与灵魂的分离,于是将一切安置如生前一般光怪陆离。
其实想来,我更疑惑人们该是多么恐惧死亡这件事情,不然何以搞得这样的轻浮。缺乏沉思,也不相信永恒。只是一了百了推卸责任的轻松感去换取离别之痛。用离别之痛去填补空虚。
我读的这本书名叫《中世纪有关死亡的生活13世纪到16世纪》,作者是法国的达尼埃尔・亚历山大比东。如书名所示,里面有大量关于死亡的细节。但这不是我喜欢的书籍。那些死亡的枝节,都是叫人不快的因素。但这叫你不可避免的去想到死亡这件事情,如小时候每当夜深人静,灯火熄灭一刻,便自然而然的去想此生如何终结,以及死去又是怎么样的一种状态。
虽然四月一日愚人节这天去思考死亡,其实该是一件多么无聊的事情。但张国荣是这一天去世的,我奶奶也是。世间的荒谬在于,死亡更像是一场玩笑,一场欺骗。用整个人生编织出无限美好的景象,无非是在当你生出期待的时候被无情戳破而已。是的,针对死亡,其实哪有那么多的说法。当你百无聊奈内心郁闷时候,忽然想去书写以上的文字,也便会理解。总会有一个时间,让你什么不用做也能安静下来。
所有胡思乱想,是浮光掠影!是烟花余圾,是临渊之哀,是歧路悲绝!更是一场废话之酝酿,虽说仅此而已,岂是内心甘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