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本就是阴雨绵绵。氤氲的气息,让本属于寂寞的咖啡,有了跳动的心。左雨田又泡了一杯最拿手的咖啡,坐上了秋千,在别墅的阳台里,在奢华的窗帘前,隔着玻璃的落地窗,秋千摇晃起本不该荡漾的心。左雨田喝了一口咖啡,轻轻的将它顺下,温暖的喉咙与胸口,让她惬意的倚靠着秋千,放松的微微动了一下娇媚的脸颊。
她望着窗外,吸了一口咖啡四溢的浓浓的香气,一脸的满足,她望见远处的海。突然,她想起了他,段三海。他是左雨田大学的同学,要不是他,左雨田不会踏进台北。段三海,是左雨田一生的痛,不是她负了他,也不是他负了她,是造化,负了他俩。
“师傅,您好,我要这个鸡块,谢谢。”那时候的雨田,还是个温文尔雅的姑娘,穿着洁白的衬衣,底下黑色的短裙,背着双肩背,甚至还扎了两个粗大的马尾,是那么的小家碧玉,青春可爱。
“师傅,我也要这个鸡块。”这时候,一个浑身臭汗气的男孩闯进了餐厅,点名就要这个只剩了一份、就要被左雨田买走的鸡块。段三海,大学里的气质优越男,阳光,帅气,篮球酷热者,可一副痞相很难与他的帅气沾上边。
“我明明已经买走了,你凭什么还要呢?”左雨田在他面前,委屈的抱怨。
“因为我刚打篮球了,很累,美女,你不该吃这些东西的,长肉肥的你,小心嫁不出去。”段三海就是这么痞,他绝不会因为她是女生而让着她,更别说“口下留情”。边说还边拍打着篮球,不屑的问到“你叫什么名字,留个联系方式,以后说不定还能做个朋友,有肉同吃,有酒同喝。”
“我叫左雨田,我不要和你成为朋友。”
“我不要这份鸡块了,因为你的名字就告诉我,你不在乎长不长肉,你肯定嫁不出去了。”三海大笑着对雨田说,记住“你叫左雷!”
就是这一份鸡块,让雨田和三海认识了。三海觉得这个姑娘单纯可爱,雨田觉得这个男孩霸气阳光,就这样开始长达四年的生活。左雨田在这里喝着咖啡,回想已经的过去,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仿佛没有话说,又有好多该说的东西。
“左雷,你过来,江湖救急,你要帮我。”三海每次都是这样叫雨田,就是因为那次的餐厅邂逅。那次“邂逅”,他俩就逐渐认识了,雨田并不反感三海身上的痞相,也不讨厌他身上的汗气,反倒觉得他是一个霸气的男人,他把自己征服。那个年纪的雨田,情窦初开。
“好,我一定帮你。”雨田还是那个单纯的样子,文文静静,从不多说话,也从不说闲话,把话都憋在了心里,就是这样憋着,造化弄人,让他们错过了一辈子。那句简单的“好,我一定帮你”是她对他眷恋四年的表达,是她对他爱隐藏的密码,然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即使知道,也来不及了。
雨田还在别墅的阳台里,还轻柔柔的品着咖啡,可轻柔了带着一丝莫名的脾气,那股脾气不怒自威,像是对现实,对造物主的不满与愤恨。
“你跟我走,快点,带你去见一个人。”那是一个中午,三海急匆匆的拉着雨田的手,向着一个教室门口走去。三海指着一个姑娘说,“我喜欢上她了,你帮我追她。”
“我不管,我要好好学习。”雨田什么都不说的转头就要走。
“左雷,你得帮我,你不能眼看着我一辈子都不幸福,左雷!左雷!”三海喊着,可还是没有拦住雨田,三海很生气,双手撑着头,“一辈子你也嫁不出去了,左雷!地雷!雷管!”
左雨田是认识那个姑娘的,她叫苏姗。苏姗成绩特别好,也是个漂亮的女孩儿。或许三海一辈子也追不到她,她是那种冷冷的、“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可左雨田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的气不过,听到三海说喜欢苏姗,是那么的恼怒。“就知道沾花惹草,早晚注孤生。”左雨田不知道此时的自己,心已经被三海征服了。她自己默默地认为,她属于他,他也属于她。
下午,三海在操场等着雨田。操场是雨田回宿舍的必经之路。“江湖救急,你要帮我。”三海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央求着雨田。毕竟三海认识的女生很少,能帮他的只有雨田。雨田看着三海,心都被萌化了,眼前这个男人,她爱上了,为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了,他幸福,她变幸福。
“好,我一定帮你。我认识那个姑娘,她叫苏姗,你需要我做什么,我做就是了。”雨田强忍着,说出这几句话,她心里很难受,她也怕,这个男人会被抢走。她心里喊着一遍又一遍“三海,你好傻,我喜欢你,只要你给我一个暗示,我就答应。”
“下午,你去找苏姗。哎呦,多好听的名字,比你这‘雷’好听多了,一听就特别温柔,软萌。”三海沉浸在幻想的爱情里,如痴如醉。雨田看着他,心里不知道说了多少遍“痞子,痞子,痞子!”
“你能正常点,接着说吗?”
“咳咳,找她谈谈,给我做一下铺垫,晚上我就亲自去找她见面。”
“我下午有课,而且她也有课,我俩的选修课是在一起上的。”
“我去帮你俩上,你一定把事情摆平。左雷,加油加油加油!”
左雨田就这样做了说客,去撮合一个她喜欢的男生和另一个姑娘。此时,阳台上秋千里的左雨田拿着咖啡真的落泪了,虽然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可还是有心里那份最初的悸动。
下午,三海真的去帮苏姗和雨田上课了。恰好,就是那节课,教授点名了。
“苏姗,左雨田……”教授拿着花名册,点人名了。
三海太害怕了,突然灵机一动,撑着胆子站了起来,说“老师,她俩因为身体原因,肚子疼的厉害,跟我请假了,下午不能过来了,请您原谅。”
“女生?身体原因?可以理解,可以理解。”教授也并未追查下去,三海一口气还没能咽下,有人敲门,打破了原本可以平息的事端。不错,左雨田回来了。
“报告!刚才出去训练跳高和跳远,迟到了,请老师原谅。”
“左雨田?你不是身体原因,肚子疼的厉害,都不能上课了吗?怎么去训练跳高、跳远?”教授不解的质疑。
“我……”雨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吓坏了三海,结果站起来,口不择言,“她想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三海的这一句话,惹得大家哄堂大笑,雨田也满脸通红,跑出来了教室。
别墅里的左雨田想到这儿,噗嗤一声笑了,她并不觉的三海讨厌,她爱他,并不是单纯的某一点。
那次雨田带回来的消息是:苏姗并不喜欢三海,苏姗永远不会给他机会。当听到这个回馈时,三海绝望了。绝望到去酒吧喝酒一夜未归。雨田心里担心三海,一个人在周围的酒吧找了一个遍,才找到喝点烂醉如泥的三海。
“你为了一个苏姗能么这么折磨自己,值得吗?”雨田质问着三海。三海不支声,一味的喝酒。雨田哭了,她心想:“自己又何必说别人,我为了一个三海,值得吗?我爱他,他一点都感受不到,我值得吗?”
“我喜欢苏姗,你一定要帮我追她,江湖救急,左雷,左雷。”此时口齿不清的三海还在念叨着雨田帮他,雨田没有什么可以安慰自己的,有这句话就够了,难得还记着自己的名字。“好,我一定帮你。”雨田斩钉截铁的告诉三海,三海安静的睡在了吧台,雨田滴答滴答的热泪盈眶,一滴一滴的都掉在了三海的脸上,三海睡得一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雨田轻轻的说:“三海,我喜欢你,从你跟我抢鸡块开始,从你身上的气味开始,从你一副痞相取笑我的名字开始,我便喜欢你,我一定好好爱你,我做你开心的事,有一天,你总会知道我把这份爱,埋在了心里,每一句我帮你,都是对你爱的密码。”从那以后,雨田义无反顾的帮着三海追求苏姗。
“我告诉你,苏姗每次从宿舍楼到教学楼都是骑单车过去,现在每天早上都有露水,我见她每天都自己擦单车,如果你能早起每天帮她把单车擦干净,或许慢慢的会对你另眼相看。”雨田给三海出主意说。
“左雷,你脑子不错啊,事儿虽小,可是满满的都是情意,她一定会感动的投怀送抱的。非我不嫁。”三海高兴的说,“从明天起。”
雨田什么都没说,就走开了,心里很矛盾,想让他成功,又不想让他成功。她喜欢三海,不想让苏姗抢去,况且苏姗并不喜欢三海。只是三海的一厢情愿;然而,她又知道三海喜欢苏姗喜欢的死去活来,她认为只要三海快乐,自己也会跟着快乐,所以她义无反顾。
在以后得日子里,甚至四年里,三海每天五点半准时去楼下给苏姗擦单车,把露水擦干净,等着六点苏姗过来骑。一擦就是四年,苏姗不知道是谁每天早上给她擦单车,不知不觉间都成了习惯,也就忘了去过问。本身,苏姗的性格就很冷。而三海不知道的是,每个他擦单车的早上,雨田都在宿舍楼里看着三海。雨田陪着三海一起起来,从未有过间断。每个早上,雨田看着三海忙碌的擦单车,又爱又恨,次次都是湿润着眼睛。她爱眼前这个男生,他早就把她的心征服;她恨自己怎么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让三海每天都这么累,还不知道累到啥时候,苏姗领不领情,她恨眼前这个男生怎么那么木讷,自己爱她爱的那么深,怎么就一无所知?
那个冬天,三海问雨田,“是不是女生最怕着凉?”雨田说“是。”三海嚷着一定要给自己的女神买个垫子,不能让苏姗着凉。
第二天,苏姗的座位上多了一个坐垫。人人都投来了羡慕的眼光,这反倒让苏姗觉得很难为情。苏姗并没有坐,而是扔去了一边。雨田看着三海,三海看着苏姗。雨田不忍三海难受,自己默默地看在眼里,泪流在心里。
“我一定帮你,让你女神坐上你买的坐垫。”雨田安慰着三海,她心疼这个男生。当天中午,雨田给所有同学都买了一个和三海买的那个一样的坐垫,放在了每个同学的座位上。雨田告诉三海:“放心,你女神屁股底下,肯定是你的坐垫,你的爱,你女神从来都是坐屁股底下。”雨田跟三海平静的说。
三海看着苏姗屁股底下的坐垫,自己悄悄的笑了一节课,而雨田也静静的看了三海一节课,看着他笑,看着她的冷漠不领情,雨田想把他俩挨个揍一顿。雨田一怒之下,把自己的坐垫扔在了三海的脸上,说道:“你就是猪脑子!”
“喂!喂!左雷,你丫有病啊,莫名其妙!”三海什么都不知道。
那一年,到那一年,整整是四年。就是现在在秋千上喝咖啡的女人,等了三海四年,也给他俩做了四年的“红娘”。在毕业那一年,在雨田知道的范围内,他俩是没有结果的。雨田认为,以后也不会有结果了。
于是,雨田就在毕业分开的前几天,送给了三海一份礼物:一份光碟“猫和老鼠”。雨田说“耐心的把它看完,看完了告诉我,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三海回应到:“四年了。你还是没有长大,幼稚鬼,嫁不出去了。”
毕业照已经拍完了。雨田找到三海,他正在打篮球。雨田问三海,:“那张碟看完了吗?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那只老鼠真厉害,就是打不死!”三海并没有看,因为他觉得没什么,他也没心情去看,毕竟没有追到自己的女神。
“三海,你就不能转移一下吗?非盯着一个目标吗?你就感觉不出你眼前的才是适合跟你一辈子的吗?”雨田哭了,第一次在三海面前哭了。
三海不解的顺手举起了篮球:“你是说这个吗?我很喜欢。”
雨田抢起篮球就扔向了操场的那边,篮球越滚越远,雨田转身就跑开了。只有莫名其妙的三海喊着“喂!喂!”
转眼四年,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不同的是,就在毕业的第二天,苏姗打电话告诉三海,她爱上了三海,以前她想找个她爱的,现在却只想个爱她的。于是,她们就很快的结婚了。
那天,苏姗和三海讨论起了雨田,也想起了她曾为他俩所做的努力。苏姗提议,给雨田打个电话,问候一下,毕竟是朋友。
“左雷,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和苏姗结婚了,你过来吧,和我们一起吃个饭……”三海在电话的另一头说。
“什么?”雨田惊呆了,她不相信,她太不相信了,她一下子把手机掉在了地上。
“喂?喂?左雷?你在吗?”电话另一头三海问道。
“我在,在……”
“你还好吧?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很好,谢谢。哦,对,不知道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把那盘光碟还给我,我有用。谢谢。”电话这头的雨田从没有这样的客气过。她从未有过的害怕涌上心头。
“雨田跟我要她曾给过我的一盘光碟,你还知道在哪吗?”三海问这苏姗,苏姗说知道,并拿了出来。
三海以为还真没看过,更没打开过,所以打开看看好了。他俩边看边聊,无意中就放到了光碟的最后,最后有一段录音:
三海,我在四年里,等你,爱你。我一次一次说的‘一定帮你’都是我们爱情的开机密码。那句话,告诉你我曾爱你,如生命般爱着你。你给苏姗每个早起擦单车,我不知道我都在楼上看着你,我在心里默默地抱着你,温暖你。我不离不弃,继续等你。
当苏姗和三海听到这段录音后,一下子什么都变了。苏姗质问三海,这是什么意思?拿她当什么?三海说苏姗四年里也不过是把自己当做了备胎。就这样,愈吵愈烈,情急之下,三海真的做错了。打了苏姗一巴掌。
苏姗气冲冲的跑下楼去,刚出门,就被一辆极速行驶的车夺去了生命,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雨田从秋千上站了起来,端着咖啡,像窗户走去,转过身来,扬起头,把泪送了回去。
三海在处理完苏姗的后事后,打电话给雨田:“苏姗过世了,我很自责。”
“我也是,对不起,三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不要这么说,是造化,造化弄人。与你无关。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台北静静,不再回来,台北与大陆的那片海,将是我们一辈子不能逾越的鸿沟,我不敢再回来。”
“我将继续留在大陆,好好陪着苏姗,毕竟,我们还在蜜月。我这辈子不会再去台北,那里有你,是我这辈子不敢触及的心海。”
“好,我们以这片海为界,你的世界,我不在乎,我的世界,你被驱逐。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好,我答应你,此生不再见。我的左雷”
“此生不再见。我的三海”
左雨田端着咖啡,离开了那片窗子,那个阳台,向屋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