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猫野狗

20岁的女人就像从家里偷溜出来玩的猫,

20岁的男人就像在必须社会立足的野狗。

(一)

我出生在贫民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能记得清每一处林荫道和窄巷子。脱的赤条条的男女摆着各式姿势,不同喉咙里喊出相同的叫声。他们喜欢藏匿的地方,我都能一一说出来。

后来开始上学,每次放学我都会路过一栋很高的大楼。同学们说我视力好,因为我总能够透过那披着湛蓝色天空的玻璃,看见里面的男女摆着同样的姿势,露出同样愉悦的表情。

他们没有什么差别,我总是这样想的。因为老师说过:本源上的快乐是没有高低贵贱的。但人们都倾向于后者,这一点毋庸置疑。不仅是因为周围小伙伴们的说辞,更多的是我也喜欢后者。

白花花的身子搭配着泛着蓝色天空和金色太阳的玻璃。这让我时常想起第一次美术课我画的画,那也是唯一获得过老师表扬的画。后来我时常想美术老师莫非也从我的画里看到了自己趴在窗户上的模样才给我的表扬,如果没有,我会帮她想。不过小孩子的想象力还是不规矩的,只是把自己见过的在脑子里拼接在一起,怎么也凑不成一个完整赤裸的美术老师。

很多年以后,我带着自己大学时的女朋友也走进了相同格局的窄巷子,摆着类似的姿势。不过事后,她总是不自然。因为她听我说过小时候的故事,害怕会有小孩子在一旁偷窥。

“你想去那上面吗?”我搂住她的肩膀将远处那栋大楼拉进她的视野。

“去那上面干吗?”

她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不过我也知道她已经看到了夜里那倒映着金黄色彩的大楼玻璃,并且产生了一定的想法。我没再说话,只是奇怪的是此时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上学时的美术老师的模样,又是零散的,模糊不堪的。

“算了,我懂了。”女朋友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拉着我的手走出了巷子。

这时我的感觉愈发强烈了,连路灯都被这种感觉所影响,灯光开始变的扭曲起来,脑海里飞快晃过小时躲在暗处偷看时屏住呼吸的自己。

我真的很想去那上面,不管是做什么也好。从这个时候我的想法里开始参杂进了别的许多东西。脑海里不再是那个想着模仿或是被年轻性欲所支配的去寻找本源上快乐的最初目的。我开始了解,一种与生俱来且早已根深蒂固的想法在一直影响着我,直到这一刻它才摊开在我脑海里,霸道地将之前的一切借口与性幻想踢倒在一边。

我只是在羡慕和向往,不是因为做爱这一本源上的快乐,我的脑子里告诉我,那才是我应该追求的地方,我需要那里。只有在那高楼里,我才能不再关心着每一个漆黑巷口里发生的一切,永远地远离它们。

事实上,这种想法这些年来在我脑子里叫嚣的越来越厉害。直到坐过两个地铁站我才意识到,仓惶的从地铁上跑下来,人流很快就蛮横地将我包裹起来,让我显不出丝毫狼狈。周围的人都在抱怨着白天的工作或是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遭遇,那么我这无足轻重的两站已经没有必要再去让这一切显得画蛇添足。

手机在口袋里不安地吵闹起来,似乎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急着穿越过来问候我。

“怎么了?”是女友打来的,女友和我在同一座城市工作,只是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两人一个星期才见一次面。我们也时常调侃双方是一个陪着日出一个陪着日落。不过日出是每天见,日落却是个稀罕东西,几乎都是天黑才走出办公室。

“没什么,坐地铁回家。”

“还没有到么,按照往常已经到了。”那头的语气突然充斥怀疑紧接着向我砸过来。

“并非每天都能一如既往,比如……我坐过站了。”

“怎么会发生呢?”

当我听到话语里的怀疑语气少了许多时,便开了个肉麻的小玩笑,一直到电话那头的她笑出声,才肯挂掉电话。

现在我看着这个地铁站,除了名字是熟悉的,其他一概一无所知。好吧,我又得再扛一会儿疲惫不堪的身躯,打起精神翻了翻手机地图,似乎找到了回家的方法。这个地铁站修在公园里,我现在只需走出地铁站,到最近的公园门口打一辆计程车就可以了。我把耳机戴上,朝最近得出口走去。

“喂。”远处的女人似乎在冲我招手,我不得不停了下来。

女人的姿势仍然没变,我摘下耳机,她才点了点头。我指着自己想再确认一次,她再次点头后我才确定她的确是在“呼唤”我。

对着陌生女人的呼唤我没有迟疑,只是出于好人心态地小跑过去。走进才发现是个年轻女郎。

她笑了笑(并非不好意思的那种),问我为什么要跑过来,用走的也可以,没有那么急的。看来她是在嘲笑我失掉的从容。

她在我的怒意发作前收敛了笑容,接着从呢绒大衣口袋里递给了我一盒烟,我摇头表示拒绝。她又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从中拿了一根出来放在耳后。

“能帮我买一瓶咖啡吗。”说罢,她指着移动售货机里安静的咖啡。

这个请求十足让人摸不着头脑,在一个陌生车站遇见陌生女郎的唐突请求。我现在觉得已经荒唐的像是一个毒品交易犯,偷摸着匍匐地铁站间。

我自然是没有拒绝,出于对年轻貌美女郎的尊重。我更喜欢称之为都市人的认同感。若是遇见自觉还不赖的人,大多数人都不会拒绝。

我取了两罐出来,递给她一罐。她像是渴了很久一样,打开后,很快一饮而尽。快的她自己都产生怀疑,抬起头看着倒着的易拉罐里是否真的已经空无一物。这时我才仔细看清她的五官。眼睛很小,紧紧贴在瘦而挺拔的鼻梁两侧,嘴唇是自然上扬角度,不带丝毫情感。这是无懈可击的脸蛋!我这样告诉自己。对,就是“无懈可击”,我头一次用这个词形容女人时还被身旁的父亲狠狠地扇了一巴掌。那双澄澈的眼睛一直盯着易拉罐那寒酸的饮口,透露出一股荒诞的感觉,耐人寻味得像咀嚼不烂的筋一样,令人费劲又着迷。路边的加湿车留下飘洒在空中的水汽撞到嘴唇上,会让你误以为她已经亲了上来。

她喝完后将易拉罐扔进背后的垃圾桶里,接着把刚才放在头后的香烟取下来叼在嘴上。

“这里不能抽烟,我们出去吧。”

“去哪?”

“你不是坐错车站了么,我带你走。”

她仿佛早已洞悉一切的样子,胳膊撞了我一下,示意让我跟上。匪夷所思!

我们出了地铁站,外面的行人已经不多。周围除了路灯还有温度,已经感觉不到别物了。我们在一个没有围栏的路口停下来脚步。她往马路两边扫视确认没有车辆过后。快速地穿了过去,我也随后跟上。不一会儿,我们在一处破旧的车牌停了下来。说实话,如果不是她的指引,很难让我相信在这么一座城市里会有如此具有时代气息和饱经风霜的车牌。

“在这里等,会有车来的。”她说完这话,朝我笑了笑,像是在期待着我的感谢。

“我……”

现在这种感觉奇妙的像宫崎骏漫画里迷路的两个孩子,被龙猫带路回家,而我只需要等待属于我的那辆龙猫车。

“我是在这里等公交还是出租车?”

“当然是出租车啊,这个时间点怎么还会有公交车,你以为是午夜巴士吗?”

“那我为什么不能直接在网上约一辆车呢?”

“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出来。”

她有些生气,觉得我辜负了她的好意。而我的逻辑也不知不觉被带进了她的逻辑圈之中。

“你请我喝咖啡,我给你带路,让你回家。”

这个回答让我哭笑不得,十足小孩子般率真的想法。

我微笑地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又开始环顾起四周,才发现,这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也能清晰地看见中央里每一处大厦那璀璨暴力的灯光,它们互相之间争芳夺艳,十足精彩,而我总能被它们所吸引,就像很多年前一样。见到我没有再理她,她反而嘟起嘴来,对我的敷衍十分的不满。不过必须得承认的是,嘟起嘴来的样子的确十分有个性。

“你住这附近?”

她摇了摇头,说:“这你就不用问了,我总会回家的。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我?”

“对,就是你。你应付完女友后,在深夜和一陌生女子同行不太好吧。”这说完这话,抱着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我。

“正如你刚才所说,你只是领我回家的。而我作为答谢请你喝了一罐咖啡。”

“女人可不这么想!”

“解释起来可能麻烦一点,但总会能处理好。”

“你这种男人,啧。”

她说这话时我以为她已经对我有了一个判断,从而发出如此概括性和总结性的引导语。

“披着老实羔羊皮的男人。”

“那既然这样说,羊皮下的又是什么?”

“还没有想出来,目前只想出来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比喻。想出来再告诉你。”

我对她为什么如此有把握我们之间还会有下一次见面很好奇,不过没有问出口,我只是告诉自己,应该是女人的直觉一类的。那种东西在这方面,总是很灵验。正当我们聊着,一辆出租车向这边靠近,她帮我拦了下来。

“快上去吧,你一定很想睡觉了。”

“为什么你都这么肯定地说出这些话。”

“因为我知道。”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儿。

“或许现在想和我睡?”

我愣了一下,随后笑了。她这个问题毫无头绪可言。不过这种话说出来,让人会以为是城市里的妓女走上街头。

“真好奇,你面对其他女人的时候是不是也如此吝啬你的笑容。”

车子停下来后,我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女人。司机问我要去哪,我告知地址,发现并没有冲突后,女人也没有反对,我也上了车。

“拜,记得下次见面要多笑一点。”关上车门后,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车子刚开出很远,她又大声喊了一句,似乎是我的名字。我震惊的从转过头去,不过什么也看不见。如果她知道我的名字,那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确实从来有见过这个女人。接下来的车程我一直都在与这个错觉博弈着。

我突然想到村上春树在《刺杀骑士团长》里所说的关于人不能中止自己思考的理论。

如果说不能中止一段思考,却又要保持着正常现实性生活的继续。

逃避似乎是不二选择。不过在思考的开端也可以做出益于自己的决定。只是塞进一些琐碎和无意义的趣事,逃避或者说“中止”了原有的想法,赶走暂时性的无聊,获得接下来一段时间的新鲜感。

思维摸索到此处,我的脑海里牵出来那些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和前女友摇摇欲坠的身姿。像是从一堆短暂欢愉之中又抽出往前中止的思考。

我晃了晃脑袋,感觉小脑沉重无比,副驾驶座上的女人还在刷着视频。在下一个视频开始之前她已经中止上一段的思考。中止还是完结呢。

我被小脑的沉重狠狠拽住靠在座椅上,眼睛只能盯着车顶,仿佛又坐在极速奔驰的过山车上,动弹不得。脑袋里开始对自己所知的产生怀疑,也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没有中止的思考。或许就像她说的,下次见面,再问她就知道答案了。这样一来,我居然已经接受下次见面这种直觉论调了。

回到家里,我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放在桌上,放着披头士的《let it be》。洗完澡出来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芝华士给自己倒上一杯。整个人靠在椅子上满脑子都想不出女友的影子,反而刚才的陌生女人倒是在思绪中挥之不去。

我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女友在十几分钟前已经和我说了晚安,我喝光了剩下的威士忌,没有回复她。继而靠在椅子上继续琢磨今晚发生的一切。

庆幸的是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很久,在切到第四或是第五首时我就已经感受到睡意的拜访。我顺势就此睡去,随后的夜里下了一场安静执着的雨。

(二)

在今天上班前我就已经嗅到周末的气息。明天是周六,是和女友见面的日子,按照以往,都是见面后看场电影或是逛街吃饭后找一处酒店做爱。将七天的见面时间浓缩在这一个周末。这是现在都市生活的年轻人的缩影,我和女友也不例外。对于这种生活方式,两人倒是也十分乐意去接受,每次碰面也是干劲十足。

一直到中午下班,我都在忙于将手头的工作完结掉。若是说手头的作业早已完成,但为了避免让自己在周一的上午还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工作,我将下周的安排提前做一些预备,这样有条不紊的准备,也会让每个周末都过的更为踏实。

下午的太阳开始骄横起来,躲在屋子里的人吹着冷气来等待即将到来的狂野周末。有趣的事情就是这个时候发生了。我的手机响了,一条短信塞了进来。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但开头的内容却一点也不像垃圾短信。

“明天有空,能出来见个面?”

这绝对不是女友,见面是本已约定好的。而后我开始回忆起一些以前的同事或是朋友,不过仍然没有头绪。随后又有一条短信进来,像是定好闹钟一样,在我读完上条感到迷惑时立马来一条解惑短信。

“谢谢那天的咖啡。”

这下一切都已经可以解释了,她确实做到了下一次见面,并且还在她的安排之下。那么她是在什么时候得到了我的电话号码呢。充满冷气的办公室里也开始变的热起来,我的额头上冒出了许多汗。领座的同事看到以为我不舒服,给我递了两包纸巾,还问我是否需要休息。我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借口去趟厕所起身离开。走到厕所门口,电话又响了,是女友打来的。

“怎么,有什么事?”

“没有,只是看你是否已经迫不及待了。”电话那头的语气充满挑逗,很像女友一贯的风格。

“那还用说,从周一休息过后,就开始期待了。”

女友听到这话似乎很开心,在那头笑了很久。

“不过这个周末可能会有一些麻烦。”

“你是指见不了面的麻烦?”

电话那头没声,等于默认。

“是什么麻烦,身体上的不舒服。”

“似乎是的,感觉那个来了。”

我在电话这头推算了下日期。

“估计熬夜多了,加上最近吃了些街边零食。导致提前了一些吧。”

她这么说的话,我已经不能反驳了,不过想着以前女友这种时候总会很乐意在一起,在疼痛期过后,两人再度陷入疯狂,并且在安全期内让我放心进入体内。

“这次似乎严重了许多,因为刚才上班时候就已经有感觉了。”

“行,那你多注意,需要我……”

话刚说出来,我就意识到,刚才陌生女郎给我发的短信和现在女友的不舒服,两者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本来准备说出探望的话也停在嘴边。

“算了,你就不用来了,不然你一定会不甘心的。”

她这话让我在电话这头又笑出声。

“住口,不准笑!”

电话那头,生气的声音加上这双重寓意的话。让我着实又笑了一番。随后我也没有再强调要再去探望她的事,另一方面也在思考准备和女郎明天的见面。

挂掉电话走出厕所后我给女郎回了个信息,确认了地址。那么,接下来就应该是故事揭开谜底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应该尽快处理好这个女人的事,这样在女友那边也就不会露出什么端倪。比较好解决。

晚上下班的时候,我选择了最后一个走,因为今天的事情有点复杂,我宁愿在宽敞办公室一个人琢磨也不想回到逼仄的家里去约束自己的思维。不过事与愿违总常有,父母从家里打了一通电话,于是在办公室里又陪他们聊上了半个小时。

第二天,我起的很晚,因为少有的不用早起赶一趟早班地铁去给城市另一头的女友送早餐。这样算来,以前的我一周七天都是在早起的状态。

浑浑噩噩的洗涑完毕后直接点了一份外卖,准备吃一顿“brunch”,这种早午餐的形势从大学毕业后就差不多断绝。给女友发信息问候一声,她也没有回复我。我一个人吃完外卖再从冰箱里拿出点芝华士给自己倒上,心里十分满足这顿自欺欺人的贵族生活。随后本打算睡个午觉后再出发,却又因为刷手机而错过了最佳困倦时期而一直持续到下午。

在4点多的时候,手机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提示我应该出发。我对这个陌生的女子兴趣愈发地浓厚,我的生活开始涌入了一个新鲜活力的元素,并且开始掌管我的生活。这让我联想到《楚门的世界》。不过这里的幕后者我十分清楚,而事情的走向也似乎朝着令人愉悦的方向发展。

在出发前,女友终于回复了我的消息,表示自己才醒来,因为昨晚太疼而失眠。我告诉她多多休息,照顾好自己。同时自己也坐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适可而止就好,点到为止就行,只是一次普通的会面,警告自己不要有什么出格的想法与行为。。

当然,在手机屏幕锁上的那一刻,这些想法就会受到极大的冲击然后随着关门时的重响,消失的毫无踪迹。

CBD的人永远都是个未知数,我现在混在其中寻找一个未知的女人。从出门后她就没再联系我,而我站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下一条信息。这种情况给人警匪片里交易的感觉,但事实如此,她也乐在其中,我倒是也无所谓。很快我就收到了一条消息,我看着消息的内容,抬起头向街对面的百货大楼看去。快落山的太阳刚好打在第三四层的玻璃上,我用手遮挡住一些,随后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出现在那里。一切就像魔法,或者说电影。我脑子里快速闪过我和她趴在那玻璃上交合的场景,尽管只是刹那,并且我俩相隔甚远,但我感觉她在那头已经洞穿了我的想法。于是乎我收敛起心里那份尴尬快步跑过去。

“你真的挺有意思。”她说这话的时候,正搅拌着浓茶,也没有抬起头看我一眼。

尽管如此认真,你仍然很难不担心她会将一些茶渍溅到白色衬衫上。那被隆起的胸部顶起的陌生logo,此刻也有了新的内涵。

“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联系方式并且联系上我的。”

“这个。”她从胸前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已经变形的名片,那象征着她双峰的弧度里,刻着我的名字。

“你是怎么有我的名片的?”

“没偷,没抢,你掉,我捡。”

这个答案十分废话,不过也回答的非常彻底。我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问下去。

“今天约我出来有什么事?”

她噗嗤笑了,然后便没有做声。

“饿了,先吃点东西再说。”

这顿晚餐我们两人吃的都不多,更多时候她是在看我吃。我最初还感觉到了空气中那种飘渺不定的情感氛围,随后又觉得自己更像她的一个实验对象。我们点了一份虾仁,在吃的过程中我还给她讲关于烹饪虾的那个故事,当然也只是从别的书上学来的,记得是中学时期看的张嘉佳的一本书里。可她着实舒适的样子让我无法忍耐,无论是在吃饭还是听到笑话后的反应,都十足的具有吸引力。我苦恼于心中的底线,却又放任自己的这种内心折磨。现在我应该害怕的是这折磨的结束,其后紧跟着又会是早已蠢蠢欲动的卑劣。

“再喝一杯我们就走。”

她接着向服务员要了一瓶白兰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口袋已经拘谨的不像样。但我没有开口,决定继续陪她。喝酒的期间她非常安静,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缓缓地一口一口,眼光在我和酒杯上来回转动。

“约你出来吃饭我自己却又寡言少语,很奇怪不是么”

我摇了摇头,也喝了一小口。“我自己平时也习惯一个喝一些,然后摇头晃脑地琢磨些不明所以的事。”

“不,我现在很清醒,非常。”她说完这话后还冲我笑,与所说的清醒倒是格格不入。

随后是真的一言不发,她看上去已经醉了。在我结账回来的时候她站着靠在窗边,眼睛痴痴盯着窗外。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CBD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不过要配上繁荣这个词,还是十分足够的。她告诉我附近有一个非常老的运动场,而她经常在哪里打球,整个人倾着身子笨拙地拉着我过去。

“你不是本地人,一定不知道。”她的语气骄傲地像刚考完满分回来的孩子。

我确实从来没有听说过,对于一个星期才跨越一次城市的人,偶尔来CBD也只会逛逛百货,并没有关注那些在这座城市悄然变迁的东西。

我们走过数个小巷子,期间还穿梭于已经封锁的待改造的棚户区里。她在这夜里更像是一条水里的鱼,游荡自如。中途有几次我差点就从视野中错过她。

“这条路十分偏僻,不过对于我,闭着眼睛也能记下来。”

她一边走一边说,像是用语音来引导我。

“我们快到了。”

话音和脚步一样急促,紧接着跟上的是愈发浓厚的喘息。我在心里问自己究竟是为什么会答应她出来见面。我反复地回答自己,反驳自己。却又不得不经常打断思考跟上她的步伐。所以,突然,我撞上她。

“对,对不起。我……”

她在我慌忙地解释中转过身,张开双臂就像电视台里的主持人一样。

“就是这里了。”

我这才开始环顾四周,除了较刚才的棚户区开阔些,丝毫没有一个体育场的模样。就连月光下依稀能够勉强辩识出的轮廓也只能看得出我们深处一堆废墟之中。如果顺着她的话说,我们现在应该处于月光这类聚光灯之下的舞台正中央。

“我还以为会是……”

她忽然抱紧我,让我惊讶地暂停了要说的话。

“很冒昧我知道。”

“你喝多了?”

“没有,我真的非常,非常清醒。”

她说这话时抱的更紧了。

“你很有意思,我觉得。”

“唔?”

我实在不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回答,愣在原地,任由她抱着。

“这块棚户区是我小时候,父亲第一次从外地来到这个城市里住的地方。周围许多人,和物我都一清二楚。”

“那,突然说这些又是为什么。”

她随即笑了,接着整个人贴了上来。

“我说了,你真的非常有意思。”

她的嘴贴上了我的嘴唇,舌头也撬开本就不怎么顽固的嘴。我从一开始的默不作声慢慢地也开始迎合她。我也抱住她,两个人就在这块废墟之中,矗立着相互爱抚。我解开她衬衫上的纽扣,就像从钢琴一头滑到另一边一样顺畅。在进入的时候她的声音,非常小,甚至比不上我们脚下来回踩动的石子。

“为什么你觉得我很有意思。”

我一边发力,一边在她耳畔低语。她从一开始的拒绝回答,在我的几次更加用力之下终于说出。

“你看见对面的那栋大厦了么。”

我顺着她的话,看到在废墟之外那栋闪耀着璀璨灯光的百货大楼。

“那是我父亲的,同时这里的一切也都是他拆掉的。”

我不禁一愣,差一点停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同时,你每一次看到那种绮丽的灯光时,眼神会变化。”

我没有回应她的话,不过我身上某处似乎被点燃,尽管不清楚是具体的现在还是某个虚幻的过去,我现在只需要去使出浑身解数,发泄掉它,而陪伴它的是夜空下隐秘的呢喃呻吟。

(三)

几周后的我努力使自己忘掉这件事,恢复到和女友的日常生活里,我和女友像往常一样,每周见一次面,接着做爱。那个女人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庆幸地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次偶然的上床对象。

在那件事情发生一个月后,某个周末,我和女友躺在床上,整个房间里还弥漫着荷尔蒙挥洒的味道。女友趴在我身上,手来回摆弄着我的那处地方。

“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会结婚呢。”

女友这个问题十分突然,因为她以前从来都没有问过,以至于我一听到,那处地方立马泄了气。毕竟这种问题,不太好敷衍,应该认真回答。

“如果你想,随时应该也可以。”

“那我如果说现在,你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么。”

我一时语塞,女友见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再回应我,而是转过身。我贼紧紧靠在她的后背,像她解释我们目前的经济状况和我的决心。但这确实是个非常愚蠢的决定,因为氛围变得越来越奇妙,像是中空的玻璃里塞满了橡皮软糖。

“我懂,我也知道你很在乎我。”女友回头,一只手再度搭上我的胸膛,我视作为态度的缓和。

“和你说一件事。公司要派我去上海了。”

“怎么突然被派过去。”

“让我过去做一个偏部门的管理,这算是变向的升职了吧。”

“那既然是这么好的升职机会你应该去,我们两个人的话,应该就要开始异地了。”

“我们不本来就是异地的么。”

她笑着又一次搭上我的身体,而我也开始配合着她。

“什么时候走呢。”

“应该下个月,也就是说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去准备。”

“那可不能浪费时间。”

说完这话,我们又沉沦在欢愉之中。只是两个人似乎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心事。

从女友家里出来后,我似乎能够遇见到即将发生些什么,但是我还是努力地告诉自己不应该去往那个方面思考。多数的意外都源于最初的杞人忧天。

在回去的地铁上,女友的话一直在敲打着我。我就是一块木鱼,咧着嘴抽干自我,不停地发出空洞的声响。

我打开手机,脑海里又浮现一个月前的那件事。我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来预防即将到来的事。我给那个女人发了一条讯息,提出想见一面。这个见面所出于的目的十分混乱,一直到我出地铁站到家,也没有摘出来。

晚上很久之后,我收到她的回复,她表示同意,我好困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可是是什么目的,我不能告诉自己。我喝了几杯威士忌,试图将自己从这群混乱的所以然之间拉出来。不过却又一个踉跄深陷其中。

这一次我们约在她父亲的那栋百货大楼,我的心里似乎已经做全了打算。就如同方面那个站在巷子里我一样,“他”在告诉我,应该怎么去做。

躺在泥潭中央,被那个年幼的自己不停地教训着,我进入梦境,抱着可耻的希翼。

因为这周末的特殊情况,我和女友说自己需要处理一些事务,不能过去陪她,她也欣然同意,表示自己周末也要加班。

“因为需要在离开之前把手头的工作交接完。所以还得加班。本来还说好得珍惜这剩下来的时间。”

我安慰女友不要过度劳累,她也十分乖巧地不再抱怨。这一方面算是处理妥当。

到约定的那天,我来到了她口中的百货大楼。再经历漫长的电梯旅程后,我来到处于高层的办公区域。我走到窗户边,清晰地看见那天夜里我们两人待过的地方。

在办事员的引领下我进了一间办公室,这种环境对于见面来说未免太过于严肃正式了。

“请您稍等。”

办事员职业化的笑容让我也不好发出疑问。

不一会儿,办公室的门便开了,进来的却是一个中年女性。

“您好。”

我从椅子上立马站了起来。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家公司的人事部经理。”

我很奇怪我约的人怎么变成了部门经理。

“你的情况我也已经听说了,我们可以接受。”

“接受?接受什么?”

我被这莫名其妙的回答弄得云里雾里。

“我知道你来找谁,不过,她已经不在了。”

这我才从她的口中知道,那个女人已经去国外,或许会回来,或许不再会回来,而她留给我的仅仅只是这一个全新的货运机会和一封信。我从那个职业经理的手中接过信。而自己则愣在原地。

“我们可以肯定的是,这份工作一定会比你现在的条件更好,而且是有特殊的介绍,你也完全可以立马接手。”

从大楼里出来后,我不清楚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那乱成麻的思绪,现在已经安静下来。可是我却不想再去翻开它。

手里的那封信,我一直都没有拆开,本想扔掉不了了之,但最终还是决定收起来。心里只是想着后者以后,以后会有机会再打开看,现在,确实一点心情都没有。

我和女友打了一通电话,说自己获得一个新的工作。她也像我表示祝贺。

“感觉没多久,我应该也能获得升迁,那么到时候我们又会在上海见面的。”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随后才发出她的笑声,笑着答应我好。

送女友离开的那天,我们在机场抱了很久,当时的我闻到了一股味道,十分特殊。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女人的胸罩贴着身子后汗和身体交融的气味。不过等我知道时,已经过去非常久了。

(四)

在我开始新工作不到一个月,女友很合情合理地和我提出了分手。而我也是在半年后的一次酒吧之行中,碰见她的同事才知道。她是因为新的男友帮她在上海提供了一份新的工作才去的上海,而且男友身份不赖。

“似乎前景不错呢。”我笑着喝下杯子里所有的酒。脑子里浮现出她说身体不舒服那天晚上,她和别的男人赤身裸体躺在床上的样子。

“她也算是找到了一条新的路,我们还是得祝福她。”说着几个女人之间又干了一次杯。

从酒吧里晃晃悠悠地走出去后,我靠在一个角落里站了一会儿,期间还因打扰了一对情侣而被骂“变态。”男人在离开时推了我一把,我顺势就瘫坐在地上。嘴里喘着粗气,眼睛盯着不远处散发着迷人灯光的高楼大厦。

这时我似乎看见了那个女人,她正站在我面前。

“你又是为什么要离开呢。”我问她。

“你根本没有喜欢上我,你只是不想回到你过去的那种生活里。”

“可惜绝大多数的女人并不想当救世主。”

我难堪地朝空气里挤出“谢谢”两个字,她便消失了。街上刚从酒吧的人嘴里还哼着李宗盛的《给自己的歌》。

歌词飘不到国外,飘不到上海,似乎只有我才能听得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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