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北海的剑客,日子和我,都有点难过。
从南山来了个酿酒师,她的酒啊,是世间独有的腥红色。她还深藏着一个不长不短的故事。她这一路拥有又失去,丢弃又重拾。感情没有折磨死人,她却依旧一而再,再而三地拼命死守。到后来,一败涂地还自欺欺人,誓不罢休。许是太孤独了,便留宿我的竹楼,在每个起风的夜里几度惶恐,感慨再无那样一个人了。她问我:“我酿了无数酒,为什么醉的从来不是我?”“无能为力那就算了吧,不如这次把酒管够,明日都微笑着过吧。”
她边酿那沾满南山醉意的酒,边轻启嘴角念叨,那年我八岁,初见他时便踮起脚尖在耳畔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后来我十八岁,偷跑进他的府邸见那满院红绸罗锦,他与别的女子红衣相挽。如今,我已散去豆蔻年华,留了满心的相思揉碎了撒进酒里,风生水起的酒馆他定会来瞧瞧,我倒是想见见是那样的女子,让他万般倾心。夜里长风起,酒香飘进我的眼里。我替她掖了掖被子,将案桌前的失忆熏点燃,没有惶恐,只有泪湿的枕。世人都在为爱而活,我却觉得这人间了无生趣,活了大半辈子还不识人间烟火,但她的眉宇一皱,为这清寡的生活平添了不少趣意。
南山是她来时的路,让她跌得面目全非的路,我偏要去走走。
我披上盔甲,穿上战靴,戴上艰涩得看不见脸庞的面罩,这条路太匆忙了,匆忙到我忘了告诉她“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以至于,张开嘴只能听见我在呜咽。沿途,我披荆斩棘,杀妖伏魔,嗅着血腥味的伤口,踏着残骸,心心念念:此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原来,这一路都是她养的妖魔鬼怪,这是为何?难道那酒独有的腥红色是用世人的骨血所制?想必他也在这里了。我翻山越岭而回,趁着天未明,人未醒。星辰刚坠,她望见遍体鳞伤的我,惊讶为何执剑杀戮。我卸下盔甲,掀去面罩,“别怕,来我怀里,妖魔鬼怪都没有了。”
你杀的我都不管,你错的我都替你背,唯独不能让你以自己为酿酒的骨血。我不能放过你,哪怕没命去追。余生,你弃了腥红色的酒,随我做南山的看客。
有人语,南山的酒最是香醇,北海的剑客最是长情。
执剑入鞘,举一杯桑落酒,我干了,你且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