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整，肖言洗漱完毕，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进睡衣领口。他陷进柔软的床垫里，手机屏幕的冷光在房间亮起，微信图标右上角跳动着鲜红的未读提示，是邓欣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肖言、在干什么”
其实在返回市区的路上，两人就已经有过简短交流。肖言单手托着手机看着邓欣发来的信息："安全抵达，勿念"，邓欣发来的微信消息气泡里跃出张自拍：步行街霓虹灯牌下，邓欣和孟静踮脚凑在镜头里比划剪刀手。
肖言盯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了又灭，斟酌半天，最终还是化作最平实的问候："你吃晚饭了吗？"发送键按下的瞬间，他耳尖泛起薄红，这个问题未免太像没话找话。
十秒后手机震得掌心发麻，邓欣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听筒溢出："该不会刚睡醒吧？商场负一层的关东煮都开始收拾摊位啦"，背景里隐约传来孟静憋笑的咳嗽声，肖言抬手揉了揉发烫的后颈。
"注意安全"，他删删改改，最终把"需要我去接你吗"改成更克制的叮嘱。邓欣的回复很快跳出来，是张戴墨镜的柴犬表情包，配文"放心啦"，肖言甚至能想象她举着手机笑弯的眉眼。"晚安、好梦。"这次消息发送得格外果断。肖言把手机扣在胸口，听见胸腔里传来细微的震动，像有人隔着血肉轻轻叩响那道名为"逾矩"的门环。
关闭了和邓欣发送消息的对话框，肖言点开了312寝室的微信聊天群，寝室群消息像炸开的烟花，马天虎的头像连珠炮似的跳动，最新一条是三十秒前的语音："兄弟们再不回来我要在宿舍发霉了！这日子比高数课还无聊啊、啊、啊"。
他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顿住。九条未读消息里，马天虎用语音详细描述了食堂新菜品如何颠覆他的味蕾认知，外卖的塑料餐盒在窗台摞成小山，甚至精确统计了窗台绿萝三天里掉落的叶片数"，你们说我是不是该和蟑螂兄弟拜把子？"最后一条消息配着张蟑螂贴墙的模糊照片，肖言嘴角微微上扬没忍住笑意。
文良的消息总在马天虎的喧嚣里保持队形："@全体成员什么时候归队"肖言指尖在键盘悬了悬，敲下"后天学校见"，发出去的瞬间，消息便被马天虎的"老肖，你可算发出点动静了，终于活过来了"表情包刷到第二屏。
群聊记录继续向上翻动，方定一的头像沉在国庆假期前一天的水位线。此后便如断线风筝般杳无音讯。此刻他的头像依旧是静静的躺在群聊里，在满屏表情包里显得格外孤僻。"这家伙，又去当失踪人口了？"肖言对着聊天群方定一的头像轻笑，接着把手机倒扣在枕边。
次日上午，肖言被母亲温热的掌心牵着步入商场中庭。水晶吊灯在头顶旋出细碎光斑，自动扶梯载着穿堂风缓缓流淌，轻快的爵士乐混着某家专柜的柑橘调香水，在空气里织出一张柔软的网。
"你爸那个大忙人，哪有空陪我逛街？"母亲说话时已熟稔地挽住儿子手臂，"还是我们小言贴心，对不对？"她尾音上扬，像撒了一把跳跳糖在空气里，引得路过导购掩唇偷笑。"你倒是会挑苦力"，肖言故意放慢脚步，看母亲精心描绘的眉梢耷拉下来，又在她转身时适时补上后半句，"不过看在你请客喝奶茶的份上......","臭小子！"母亲作势要拍他手臂，却在触到外套袖口时转为轻抚"。
整整一天，母子二人的身影在丝绒地毯与大理石地面间流转。肖言掌心攥着的牛皮纸袋已垒成小山，奶油色包装绳在他腕骨勒出淡红印痕。他盯着母亲第七次踏进试衣间的背影，直了直已像压了秤砣的腰背。
夜幕降临时，母子俩拐进巷尾的日式料理店。"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母亲用筷子尖戳开温泉蛋，橙红流心缓缓漫过柴鱼片。肖言咬开蟹籽的瞬间，听见母亲轻声絮叨："不着急，电影开场还有1个半小时"。影院灯光转暗时，母亲掌心的爆米花簌簌作响，肖言转头时，只捕捉到她眼尾一闪而过的满足，被大银幕的蓝光镀成细碎的星子。
国庆长假的第六天，早早的吃过早餐，肖言背包拉链的金属齿咬合声清脆作响，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关叔送我回学校，你就不要往返折腾了"，母亲望着儿子倔强的背影，终究妥协着让司机关师傅单独送肖言回学校。
"这些带去分给同学"，满满牛皮纸袋的杏仁酥和整箱的苹果被父亲塞进后备箱，"最近天气降温，记得把羊毛衫穿在衬衫外头"，絮絮叮咛混着桂花香在车厢里流淌，引擎轰鸣声碾过满地树叶，后视镜里父母的身影仍在挥手。"路上当心些"，父亲的叮嘱被风撕成碎片，肖言倾身按住车窗升降键，用力朝车后挥了挥手，"爸、妈，快回去吧"。
高速公路堵车，当肖言站在312寝室门牌下时，午后的阳光正斜斜劈开走廊，肖言推开寝室门，寝室里排列的床铺和桌椅让他有种阔别已久的重逢感，就连空气里也浮动着熟悉的亲切气息。
肖言刚把最后一件衬衫挂进衣柜，吱呀声响自背后传来。"老肖！"人未至声先到，马天虎圆滚滚的身躯裹着穿堂风卷进门来。像站起来的大熊猫张开双臂直扑肖言，蒲扇似的手掌啪地拍在肖言肩头："可想死我了！"说话间他已撅起油光水滑的厚嘴唇，作势要往肖言面颊印下个响亮的啵儿。
肖言笑着偏头躲开这记"甜蜜暴击"，反手把冒失鬼的圆脸推成滑稽的包子褶。抖落开马天虎搭在肩上的手臂，顺势往后退了半步："哎哎哎，快撒手！你这胳膊肘都快把我勒吐了，真是想我了？"马天虎立刻换上夸张的惆怅表情，双手捂着心口："天地可鉴啊！这几天见不着你们，我这心里跟被猫抓似的，吃饭都不香了"。刚说完这句话，胸口不自觉的涌出一口胀气，随着响亮的饱嗝声，马天虎呼出的混合着蒜蓉炒肝的热气，扑向肖言的面庞。肖言捏着鼻子后仰："离我三尺远！你中午偷吃什么了”。
文良抱着肩膀倚在门框边嗤笑出声，眼镜后弯起月牙似的眼睛："可拉倒吧！昨儿半夜死胖子在宿舍啃汉堡炸鸡可乐薯条，临了还吃了三斤卤味”，马天虎梗着脖子反驳"老子那是化思念为食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