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的时候,A正在厨房煎蛋。
起因是这样,今天是慈善之夜举办日,W早起想做早餐来庆祝。当A起来的时候,垃圾桶里躺着的五个不规则碎蛋壳暗示着发生的灾难,为了阻止食物继续遭受迫害,果断推开了面前的侵害人。没有如愿的W只好作罢,去检查晚上出门要带的东西,顺便按掉闹钟。闹铃是乔治·比才的《卡门序曲》,第一天早上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W以为外面有人打仗,回过神来才发现只是个闹钟而已。
两人今晚都要做演讲,这种正式的场合不容许出差错,所以彩排是很有必要的,但当天A并没有去,不过对于A来说,这种工作已经轻车熟路。贴心的W代替A去踩了点,和工作人员确认好事项。因为晚上正式开始,所以白天是空闲时间,先吃完的W撂下筷子给A看昨天随手拍的照片。
“这个礼堂真的气派。”
“我要怎么从这张大脸上看出它气派...”咬断了嘴里的面条,眼睛在照片和W之间切换,仿佛在确认是不是同一个人。
W划走自己露出牙齿的自拍照,下一张才是从台上拍向下方的现场照。
“啊,不好意思,是这张。”
照片的后方有人也在拍照,相机遮住了对方的脸,但仅仅从身形也能辨认出来是谁。A没有说话,只是回想了一下今天的计划。
“你从右边上台,先和前面一位讲话的老师握手,他完全走下去后再开始。如果下面老师示意时间缩短,稿子上第一段后三句就不要了……哦,你可以端着酒杯上去。”
W指着照片,告诉A踩点的结果,但似乎A没什么反应。
W是了解A的,出神无非是为了晚上的计划。二人对问题同学都存在着过意不去的地方,但对于A来说,向来就没有什么让其低头的,某天W问A会如何解决,A的回答出乎意料。
A是不会轻易道歉的人。
“对不起。”或者“抱歉。”这种话,除了踩到别人的脚后跟,或者下雨天刮到人家的雨伞此般情形才会说。其余情况下说出口,大多都是带有讽刺意味。但A却准备向问题同学道歉。
问题同学看起来像是麻烦制造者,但所引起的麻烦都或多或少与自己脱不开干系。这种愧疚感驱使着A主动上前帮问题同学裆下子弹,在这样的过程中,A渐渐从阴影中走出,回到原本的轨迹,也似乎比过去更有烟火气。道歉的意义在于消除问题同学对自己的偏见,A拿海外直升的名额为其换来安宁的真相,将被A亲自点破。
大家呆在家里静待夜晚降临之时,D和F在现场已经起了火花。
记者团的性质特殊,准备阶段就要开始工作,给待在家里蠢蠢欲动的同学们一点点透消息,放大人们的期待感和好奇心。合作对于二个性格强势的人来说是噩梦,D指挥记者团的摄像找位置,没有安排文案小组到现场,认为准备期间不需要那么多人,容易手忙脚乱。F指责D让文案小组没有临场感,说预热文章用照片干写是没有温度的。最后D挨不住F的软攻,还是让文案带着笔记本到前场来了。这还不算完,摄影社的机位占位置比记者团摄影部的机位要好,F怀疑D有私心,要求共享照片,采访组采访幕后团队的工作也被D耽搁,总之F各种不满意,但又不能撕破脸,毕竟权杖都交出去了,抢回来是有风险,再说自己都要毕业了,权力已经没有意义。
话虽如此,但F还是忍不住指挥。
“最靠后的一架放哪的?”随便指了一个小社员,F的语气有点硬。
“就,就那个角。”显然吓到人家了。
“流程转到正厅之后记得拿到里面,别什么画面都拍,我们不是纪录片。这个D是不是把我们的摄像故意放这么远,让我看看这是摄影社还是摄影部的机子……”F嘀咕着上前查看。
虽然吵架,但渐渐也有了和谐高效的工作氛围。D管着正厅前排摄像,F协调文案和前厅采访,如果两人能少点小性子的话,也是不错的组合。
午休时餐厅的盒饭准时到达,今天是萝卜焗饭和炸鱼套餐。炸鱼上盖着一层香菜碎,萝卜焗饭中间立着一颗豌豆,对于D来说,这就是噩梦。或许豌豆好解决,但香菜碎很难完全弄掉。而F因为不喜欢鱼,让餐厅换成了排骨。面对面的两人同时打开了盒饭。
感受到D的视线,F的筷子缓慢地移向排骨。
“能不能……”
“不能。”
“我还没说呢?!”
“想换没门。”
“我吃香菜过敏,我还是记者团的门面,是要上镜的,下午还有那么多事要做,晚上还要跳舞,起红疹就没人会愿意陪我跳舞,估计只有心善的F社长,愿意陪孤独的我。”
“呕,够了够了,我对你过敏。”
炸鱼并不对香菜过敏,但排骨和炸鱼就这样对调了位置。
……
我今早是带着黑眼圈起床的。每当要参加这种大型活动,我就兴奋到不能自已,比如游宿,前一天晚上都不怎么能睡得着。如果是大型考试,除了晚上睡不着以外,牙齿还会有酸酸的感觉,一睁眼发现仅三点过十分,试图继续入睡但如何如何都无法得逞。
洗漱完毕,怀着激动的心情看电视剧消磨时间,直到B的电话打过来。我们约好晚上一起去,在东南桥碰头,电话是提醒我出发的时间到了。抚平衣袖间的因久坐而生的褶皱,最后捋了捋头发,上一次这么紧张还是去国际法学研讨会那次,记忆犹新。
东南桥的学生很多,大家都穿的很有仪式感。B站在桥头,看到我就疯狂招手。
“唔~你这是要杀遍全场吗?”
“闭嘴,你跆拳道服带好了没。”
挚友的相处法则:见面先互损。
红毯从礼堂一直铺到了东南桥,前脚掌和后脚跟交替感受这个神圣时刻,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反作用力回馈到我的脚底,软软的。桥上时不时有人停下来拍照,走走停停以免挡在人家镜头前,速度自然快不起来,但我的小心脏跳得可比这快多了。
前方拍照的人恰好停在那位自杀青年站的位置,使我又陷入回忆。那是我刚刚陷入名为A的旋涡不久,我遇到的第一个挑战,本以为挑战是会议本身,但没想到支线任务反而更加凶险。本就纠缠不清的我们因此难以完全分离,记者团介入开始干扰我原本和平的生活,啊,真是越想越气呢。不过,A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有时我也会禁不住想这个人去了哪儿,是去祸害别人了吗?不知道为什么。
结束思绪,回到这个夜晚。今天的东南桥似乎比平时短了许多,即便是如此慢的速度,感觉上还是很快到达了礼堂。在签名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海报墙前拍好纪念照,然后去前厅找地方坐下。常规的讲话在安排在前厅,更具祝酒词色彩的小演讲则在正厅,老套的讲话放在平时肯定不会听,但今天与众不同。手握钞票和offer的大佬们并没有在前厅出现,大概是到跳舞的环节才会出现在后面的正厅。我要时刻提醒自己要举止得体,或许前程就能明朗一些。
但我还是太单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