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同事迁居天诚丽景小区,恰好碰上一位河南的新住户,问话后得知他的来历,原来曾是新疆哈密区公安局长,两年前退休后游历了大半个中国,来到东山第三天就决定买房住下了。“这里好,环境、气候都好,特别是人——哎呀,各个地方的民情我见多了,东山好啊!”局长谈话间眼睛发亮,竖起大拇指。
这让我想起文化艺术大师陈丹青的《日常以及日常之上的台湾》,写到台湾印象“集体性的温良恭俭让,装不出来,也装不像,细想想,好像在吴、蜀、闽、粤,民间尚存稍许类似的遗风,偶或遭遇,会念及早先的南中国民风大致还好——而今日各大都市的民风民德,还用我来细说么?”
而吴、蜀、闽、粤的乡里民间为什么还葆有淳朴民风?细究之下,我们不难发现:除了地处社会运动边缘,古时遗风尚存,还有个原因:拜拜的民俗生活依然流传着。
这边要强调的是这个“拜拜”是崇敬、礼拜,而不是忘乎所以的迷信。自有人类历史记载以来它便是重要的社会生活内容。尽管随着人类认识世界的水平提升,原先的认知被否定了,但祖先们曾经敬天、敬地、敬祖宗的仪式、规范、内涵,一直是社会秩序和道德风尚得以维系的心灵准绳——在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历史时期,并没有公民道德建设实施纲要,然而绝大多数人们的心里明镜似的,知道是非好坏。
回到东山的人文,谁都明白:这里忠孝仁义、温良恭俭的民风,和关帝信仰是息息相关的。想想,家家户户出出入入,举头便有关老爷目光如炬地看着,谁还会尔虞我诈、飞扬跋扈?相反,只会变得越加忠厚,越加重感情讲道义——就说“结拜”“吃同年”,盟誓“金兰之好”,在这里便很普遍,可以说是“桃园结义”的现代演绎。
原福建省委宣传部长,现任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书记李书磊,几年前曾到漳州调研,强调重视文化工作,特别提到“黄道周文化”和“关帝文化”。他是研究文史的学者出身,想必有这样的认识:历朝历代的社会稳定中,宗族自治和民间朝拜发挥着很大的教化作用——乡村有乡绅,宗族有祠堂、族规、祖训,庙堂之上更有道德人心。说近点,就民国时期,那些赫赫有名的大家,一探家源,多是出身乡村,有着源远流长的族系文化。是的,不管朝代如何更迭,朝堂上怎么政变,宫闱内怎样掐斗,乡野民间的老百姓依然把日子过得井井有条,除非实在没法生存,被逼急了才揭竿起义,否则那日子是过得真有文化的——这是真的,你看看那“舌尖上的中国”就略知一二了……
所以,我想人家大学者提及东山的两大历史名人,应该是为探究:那样的“一代完人”黄道周是如何成就的,有没有族系衍脉,宗祠里有没有遗风传承?而关帝文化又是怎样化育一方,人们怎么拜,怎么解读,教化如何展开?
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大丈夫,他关心的更有江山社稷、长治久安。当人们以金钱为信仰,造假、下毒、设套、圈钱越来越普遍的时候,精神建设、文化佐正成了迫切要解决的社会问题。这是块难啃的骨头,也正因为又难又重要,所以上层多番强调文化工作,怕只怕急功近利的世风下,文化工作被做成鲁迅先生笔下的:小女人涂脂搽粉――作秀;数典忘祖――不知根本。万事开头难,可惜的是我们留不住大学者,真正的文化探究正待展开,人家就被擢拔走了……
也罢,肉食者谋之――话说回来,我真庆幸生在东山,长在东山,这里风光秀美、物产丰饶、空气清新,更可贵的是关老爷驻守于此,令人精神长养,身心敞亮,陶然于浓浓的人情味。不过,我也有时担忧,因为我们的下一代正在渐渐地淡忘忠孝仁义等传统文化内涵,渐渐地不懂得为什么要向关帝爷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