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买菜，总喜去零散小摊，新鲜实惠外，那摆摊老人亦是让我驻足的原因。他们大多来自周边乡下，习惯了辛勤劳碌，即使已近暮年，依旧散发着光热，耕耘于田间地头，收获着自己的价值。
“妹妹，买点菜吧，刚刚地头上捉出来的！”刚走进小巷，一位坐在檐下的老人便叫住了我。蓝绿相间的三角巾下，包裹着一张慈眉善目的脸，北风已将它吹得红里透紫，可那双嵌在皱纹中的眼依旧满满的笑意。她面前的塑料布上，右边是咸菜，中间是菜荠，她正侧着身子往左边垒放大青菜。
“妹妹，不会巨买你的！”看我停步，老人举起一棵菜，往我面前一伸，“糯哒哒，好吃嘎。”那菜叶瓣层层叠叠，青黑青黑，油光可鉴，如同一朵盛放的花。这种菜肉质肥厚，入油煸炒，确实香糯。
蹲下身挑挑捡捡，老人亦热心推荐：“妹妹，这棵好，一棵可以炒一碗！这棵也好的……”我手一滑，一棵大菜滑落在地。“轻点，轻点！”老人忍不住连声叮嘱，嘴里甚至轻轻吁叹。在她的眼里，那菜宛若自家孩子，播种，施肥，成长、收获，漫长的付出，便有了情感。此景，让我不由想起莫言的《卖白菜》，当那个老妇人毫不留情地剥着白菜帮子时，“我和母亲”的心确实是会痛的，这份情感，我等吃白菜的人又怎能体会。
“够了！够了！”即使我连声嚷嚷，袋子里也挤进了六棵大青菜。“妹妹，放几天不要紧的，伲菜好。”老人秤好，又往袋子里塞了一棵菜。
接过找零，才注意到这是一双怎样的手啊，手指粗大，寒风中泛着紫红，如同一根根胡萝卜，手背上关节处有一道道皲裂，深深浅浅，粗糙不堪。“你怎么不戴双手套？”忍不住提议。“伲乡下人，吹得起，不要紧的！”老人把袋子递给我，朗声笑到：“吃得好，明天再来！”我不觉哑然，这一大袋子菜，怕是一周也吃不完呢！
拎着袋子走在瑟瑟寒风中，确也没那么冷了。沿途路边，都是“卖地头”的老人，篮子里袋子里地上，或多或少，是他们辛苦劳作的收成，往往三钱不值两钱，此刻只是年初六，这些辛劳了一年又一年的老人们，已开启了新一年的劳作。
不止一次和家人朋友探讨苏南乡村老人的辛苦，他们的理念中，只要能动，就是要“做生活”的，上班，看门，扫地，烧饭，种菜，卖地头……一辈子，为子孙，生命不息，劳作不止。对此，曾经我颇为不解，可这些年，却生出越来越多的敬意，都说苏南自古鱼米之乡，老天厚待这片土地，可在我看来，鱼米之乡的背后，是一代代人勤勤恳恳的劳作，是一代代人生命不息，劳作不止的传承吧。老天确实厚待这片土地，厚待的应是苏南人身上自古就有的勤劳朴实，踏实肯干吧！
远远回望，那个老人又在招呼新顾客了，相信她今年一定会有好的收获，因为从来天道酬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