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胡子是个杀手,也是个诗人,他在云南勐海杀猪。
没人知道王胡子的本名,只知道他姓王——当然,这姓也有很大可能是假的。毕竟,王胡子本人像个幽灵,没人知道他的来历。
他是怎么成为杀手的呢?这事说来凑巧,跟他的爱好——写诗,还有一点关系。
王胡子的现代诗写的不错,带着朦胧派与印象派的特征,同时有山野的粗气,有湿润的忧伤,在云南边境的几个州,是远近闻名的山野诗人。
因为一场诗会,他和许多素未谋面的诗人们,汇聚在海口的美丽沙。是的,这是一场纯文学的聚会。不过,这次聚会,却改变了杀猪匠王胡子的人生。
“听说你杀猪?”
“是,很多年了。”
“那你杀过人吗?”
“还没。”
“想试试吗?”
王胡子犹豫了一会,终于抬眼看这个搭讪的男人,他脸上一道陈旧的刀疤,带着故事。
“为什么找我?”
“夜里的刀子像水,清澈;
夜里的水像刀子,冰凉”
“哦,我的一首烂诗。”
“我看到了杀气,和潜质。”
那次回来之后,王胡子的轨迹就从杀猪摊,扩展到了金三角。勐海往东是老挝,再往东是越南,往南是缅甸,再往南是泰国。
王胡子的护照,一式四份,游走于边境之间,刀子就是他的水,每天离不开。
最近,王胡子有点苦恼,因为一个女孩。
是的,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在缅甸的三不管地带,他杀了一个毒贩,这笔生意的买方是警察家属。但是,当时毒贩身边还有一个姑娘,十三四岁,很瘦,大眼睛,看起来经历了不少波折。不过,眼神中还带着单纯。她爱笑,笑起来像赫本。
王胡子爱她,只是因为赫本。那是他的理想型。
王胡子平时留一副络腮胡,头发剪成板寸,眼神中看不出喜怒,不爱笑,声音低沉,话少。
每次杀人,他都要抽一根烟,烟灭时动手。
一般只需30秒,他的方法是快准狠,像一个过客,路过,迅速抹脖子,当事主感到一阵冰凉时,已经止不住血。
经过王胡子抹刀的没有幸存者。
当然,他手下也没有冤魂。
作为专业的边境杀手,王胡子的原则是,了解清楚每一个他需要杀掉的人,包括他的脾气秉性,他的吃穿爱好,他的故事,他的亲人,甚至他的怪癖。
但这次,小姑娘不在背调范围内。
王胡子猝不及防。他爱上了一个多余的人。
粗矿的王胡子,开始忧伤起来。他喜欢曼谷的雨,每次要来时黑云压城,满城笼罩在黑天之下,然后狂风大作,暴雨倾城。
这感觉,正如王胡子的情感。平时隐而不发,一旦发作,就要满城风雨。
小姑娘却正好相反,像春天的风,像夏天的夜,像秋天的湖,像冬天的雪。
王胡子想和她一直在一起。但是,边境杀手不能携家属出差——毕竟,杀人这事,不是旅游。
聚少离多的日子里,王胡子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到二十岁的自己,那时的王胡子很瘦,是个标准的文艺青年,穿白衬衫,留学生头,眼神带着无辜。
后来,随着理想的幻灭,生活的摧残,时光的雕刻,王胡子老了。不到四十岁的人,看起来像是五十多。
因为疏于言辞,他已经忘了很多词汇。说话也喜欢用短句子。
雨季很快过去,王胡子的夏天转眼就要结束。
小姑娘还在勐海,在他的院子里,养花、看书、弹琴。
王胡子一个人游走在芭提雅的海边,他要去杀一个人。风暴来的那天,王胡子随着海船颠簸,消失在黑云笼罩下的绿海。夜深了,他并没有如约给小姑娘打电话。
是的,边境杀手王胡子,消失在了边境。就像他曾使之消失的那些人一样,再也没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