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芬芳

第二章  你耳机听什么

温冉总是一个人放学。

因为自己不希望在学校里碰到以前认识的人，所以填志愿的时候专门填了几个离家很远的学校，最后被录取到了这所距离自己家大概要花半个小时车程的省重点。

妈妈知道以后除了说了句离家太远，也就没说什么了。

温冉在人群中不喜欢东张西望，所以每次在车站总是塞着耳机看着马路对面发呆。偶尔碰到和自己不是太熟的同学跟自己打招呼，温冉就会象征性的扯一下嘴角，挥挥手表示回应。陈深骑单车路过的时候，温冉正对着自己的方向毫无灵魂的挥手笑着。

陈深不是太敢确定温冉是不是在和自己打招呼，略一迟疑就连人带车摔倒了旁边的绿化带里。温冉看着他略一挑眉，让陈深明白了刚才只不过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也是，毕竟今天才刚见过面，人家全程都在低着头发呆，自然不会对自己印象太深。

不过等扶着车站起来以后想了想还是走到了温冉的身边，因为腿的确有点疼。锁好了车子，决定自己今天还是坐公交回家吧。

温冉明显没有料到陈深会突然靠近，微微偏头抬眼看着站在旁边拍着自己身上的灰的男孩，然后往旁边挪了一步。陈深感觉到了温冉的动作，有些委屈。自己因为她才会摔跤，她倒是一点也不受影响。

“你刚才在和谁打招呼？”温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身边的人语气中居然带着一点哭腔。温冉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也就没有考虑身边人问的这个问题有一点自来熟的意味。

“同学，刚才才坐上车。”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刚才一直在你后面跑着赶车。”

陈深觉得自己蠢透了，挠了挠后脑勺，闷闷的说了句“哦。”

然后就看见温冉抬头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一点难以置信。陈深觉得温冉的表情有点好玩，也就索性大大方方的看着她。不过女孩的表情很快就收敛起来，回过头继续看着眼前的马路，丝毫没有在意陈深的目光，就算陈深脸皮再厚也觉得有一点尴尬。

“我叫陈深。”陈深想说点什么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

“我知道，念予说了。”温冉也搞不懂顾念予为什么突然莫名其妙给自己介绍一个和自己完全没什么关系的人。

她知道？

“我叫温冉。”

“我知道。”

陈深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刚想开口就感觉到温冉往前走过去，等看见来的车和自己要坐的车子一样，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温冉旁边。

“咱俩坐一辆车唉，温冉。”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陈深感觉温冉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那种很明显，不加掩饰的那种防备与紧张，仿佛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

陈深心里油然升起一种自己要是和温冉在同一站下车的话，对方可能会把自己划定为不可接触对象的莫名的直觉。

温冉上了车就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坐到了靠窗的位置，陈深本来准备坐在温冉旁边，但对方坐在位置上直直的盯着自己，硬是愣生生的把自己给逼退了，一个急刹转身坐在了和她同一排另一边靠窗的位置。

温冉一路上一直戴着耳机望着窗外的风景听歌，车上的人越来越少，慢慢的就只剩温冉和陈深两个人。到了自己该下车的站牌，陈深感觉到了温冉准备起身的动作，莫名求生欲让陈深选择继续坐在位子上，把头偏向窗户假装在看风景，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温冉的动作直到车子接着往前开，把自己和温冉的距离越拉越远。

然后公车载着陈深往第三人民医院开过去，陈深真的觉得自己的举动十分无厘头应该索性给自己去精神科挂个号。

温冉看着开走的公车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一路的紧张与忐忑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呢？又或者自己为什么要用大人的过错惩罚自己，而自己的父母究竟错在哪儿呢？错在不爱了，还是错在太纠结？

温冉每次夜里听到妈妈的啜泣声都会想这些，想到头疼，想到自己意识涣散沉沉的睡去，然后迎接另一个白天。

自己的生活，说不上多么不好，只是有些坎没有办法和别人说，靠自己又没有办法想明白。然后在夜晚和自己来回纠缠。

温冉掏出手机，关掉了音乐播放软件，有点累，任何一种多余的声音都只会让自己更加疲惫。

有的时候，温冉觉得寂静无声才能给自己带来绝对的安全感。

陈深沿着公交线路走到家的的时候，姑姑和姑父已经到家了。姑姑听见开门声从厨房探出头来问陈深今天为什么会回家这么晚。陈深觉得自己如果说是因为一个女生而不敢下车的话，姑姑肯定会拽着自己问东问西，就骗姑妈说自己最近太累了所以一不小心睡过了站。姑姑听了陈深的话立马开始劝陈深以后晚上不要熬夜，说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陈深生病了自己不好向自己的哥哥嫂子交代之类的话。

陈深礼貌性的应了几句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躺倒在床上，想着自己今天的荒谬的举动心中不由得开始嘲笑自己。

然后又想起了温冉的那个微笑，就像一只萨摩一样。

陈深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想起温冉，内心的想法总是很温柔。陈深自觉自己不是什么感情容易泛滥的人，对待人和事总是有着三分吊儿郎当的意味在里面，剩下七分深情只留给了少部分人，却也被自己掩藏的很好，好到那部分人从未当真。

就好像父母从来不相信陈深对他们会有依赖，会有不舍一般。

就像温冉很久之后才确定陈深对她是真心的喜欢一般。只是即使自己的感情再怎么不被重视，陈深从始至终都在努力去爱着那些人。

哪怕深情总是被辜负。

姑姑的敲门声打断了陈深的思绪，也把陈深从下午那场小悸动中拉了回来。

姑姑一边夹菜到陈深的碗里，一边说今天的虾是自己特意起了个大早从农贸市场买回来的活虾让陈深多吃点。陈深点点头，笑着夸姑姑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并且让姑姑以后不要再为自己这么辛苦了。

“不过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左眼皮一直在跳你知道吧，平时不会的啊，搞得我今天撞到一个小姑娘，吓得我哟幸亏没出什么大事哦，不过今天那个小姑娘倒是特别的很，我把她撞到了她还笑，我第一次看见像你们这么大的小孩笑成那副样子哦，就好像不会笑一样，要多僵硬有多僵硬哦。”

不会笑吗？陈深想起了温冉，明明嘴巴是裂开的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反而带着点急切与焦虑。就好像想赶快逃离面前这一切一样。

陈深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冒出来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搞得好像自己很了解她一样。

陈深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一个今天才刚认识的女生，打了个岔，就带走了姑姑的话题。

温冉第二天又在车站看见了陈深，在耳机里刚好放到那句“If you wanna slow down,we can slow down together.”

如果你想慢下来就慢下来吧，反正对于你我总是有足够的耐心。

温冉看见陈深笑着朝自己走来，在自己面前站定，有些好奇的问自己

“你耳机在听什么啊？“

然后有一阵风夹杂着初春的花香送到了温冉的鼻息之间。

“永远待在这里。“

温冉摘下耳机，认真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