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几天即将农历新年了,母亲知道我年前很忙,来电话嘱咐我不要给她准备什么,她不缺,都有。
母亲现在是老了,成了一位老人家,每逢刮风下雨天,我都要一再提醒她不要出门去,呆屋子里看看电视。怕她地滑摔跤。
她的腿前几年连着摔了两跤,动过手术。虽不碍走路,终究不似从前了。
母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去了呢,印象里她是那么忙,从前的娘家里开了个小饭馆,母亲起五更,带半夜,总是没有消停的时候。
只有在新年里的时候,小饭馆会歇业到正月十五,母亲大年三十早上在小饭馆里搞完卫生,下午会回到家里来继续洗洗刷刷。
那时我们兄妹都还小,不知道做家务,只知贪玩。也不知母亲的辛苦,因为母亲从来没说过。
以前都是棉花的被子,每次年前拆洗都是赶一个天气特别好的早晨,外婆唤我们起,极不情愿,外面天都还没亮。磨磨唧唧穿好衣服,帮着外婆一床床拆开。
外婆的碳煤子早早生起了火,烧好热水,用大木桶把纯白的被里子泡一处,被面都是红红绿绿的泡在另一盆里。
搓衣板一个,大运河肥皂一块,白色的被里子外婆总能搓洗得雪白雪白的。
门前拉起几条绳,都晾满了。我们在其中钻来钻去,外婆会呵斥我们。
傍晚的时候,外婆卸下两块门板,开始缝被子,母亲这时也会从饭馆回来帮忙。那时的冬天,家里没有多余的被子,如果拆洗的被子不能缝好,我们是要钻被胎睡的。
印象里我们貌似从没钻进被胎里睡过,外婆和母亲总是能把那么多拆洗分开的被子用一整晚上缝好。
她俩一人一边,汰被针穿进去,绕出来。有时我站旁边,外婆会教我如何拆叠被角,怎样将针穿进厚厚的被胎,再从另一处引出来。晚上电灯的光晕里,留下一幅生动的画面在我的记忆里。
新缝的被子里有暖暖的阳光的味道,教人懒洋洋的。睡得格外香甜。现在的我,根本不会缝被子,幸好现在有现成的被套,有全自动洗衣机。有备用的被套。
可我还是非常怀念起小时候被子里那股大运河肥皂的清香,比蓝月亮洗衣液好闻多了。
母亲每年大年初一的时候都会多睡一会儿,除夕的时候她都睡得很晚。临睡前我们新年的布鞋都还没上线,几乎都是母亲熬通宵一只只上好线。
不知道母亲有着怎样一双神奇的手,反正大年初一的鞭炮声里醒来时,一双新鞋端端正正地放在床下,压岁钱和大糕压在枕头下。母亲在睡梦里。
我们喧闹着起身,穿上新衣服,新鞋出门去放鞭炮。
那时的年少,怎知母亲的辛劳。一直不停盼着新年。
如今回想起,母亲已经老了。年味已淡,失去了很多繁琐的细节,没有了仪式感的新年已不是年。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我们的新年,总是在母亲那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