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家里人都在等你,你去哪儿了?

(这是我弟阳阳的一个表妹写的)

阳阳,你在那里收到了么?

原文如下:

哥哥,今天是2016年12月14号下午一点五十五分,距离我们认识有21年了,距离你离开这个世界也已经四天又四个小时十四分了。

一列货车,呼啸而过,风驰电掣,专心作业的你,惊诧之间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便永远的与我们诀别。

没说再见,没有告别,你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表情、表述任何心情,只转瞬间,血肉飞溅,将存在抹杀。

直到今天,我都只能靠揣测来猜度你最后的心情,靠回忆来拼凑起你的容颜。

是的,你没有身体了,更准确的说,看不出是个人了,一列火车干干净净地将一切带走,除了晴天霹雳,没留给我们任何念想.瞬间,阴阳相隔。

哥哥,我听妈妈说,你出生时折腾了大姨好久,以至于最后生下来,脑袋都是尖尖的,全家人围着看着你,你在母亲那边是孙辈中最大的,被寄予了无数的期待——那个时候我还不在,都是听说。

哥哥,四年后我出生,听妈妈说大姨回家拿饭给妈妈,去了好久都没回来。后来才听说你跟其他小孩发生了冲突,那天晚上,大姨领着你,你怯怯地站在我床边看着我,从此你成了哥哥。

哥哥,小时候的事情记不太清了,但好像每次去姥姥家都是你带着我玩儿,逢年过节,大人在舅舅家打牌,你就领着我去外面玩儿,放鞭炮,放烟花,教我把没意思的东西搞得有意思,给我讲很多很多的故事听,感觉只要跟着你就有好多好多的乐趣啊。

再后来你渐渐长大,两个弟弟陆续出生,我用你带我的方法照样带着弟弟,似乎大家都很开心,我知道,这要归功于你。

好像我是二三年级的时候?跟你在外面玩儿跟别人起了冲突,你护住我跟我喊 “快跑,快跑,快回去找大人”,自己留下来一个人面对对面的一群。

我也是够义气,二话没说扭头就跑,跑的叫一个麻溜,头也没回。那个时候哥哥的形象,大概等于拯救地球的super hero吧。

哥哥,我初中的时候你去当兵,那个英姿飒爽啊,叫一个帅。你还是不善言辞,多夸你几句你就脸红,讷讷的也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穿上军装,英姿飒爽,走起路来大长腿嗖嗖带风,那时候好奇,这么帅的你,以后会给我领回来一个什么样的嫂子呢?

你服役的时候跟大姨一起去看你,走错路找了挺久才找到军营,见到你之后觉得像变了个人,身板挺拔,臂膀孔武有力,你跟我们提起你们营的荣誉,给我们展示你的障碍跑,一路上爬高上低身手十分灵活,姨夫不服输,跳下去了那个你跳过的那个近两米的坑,试了很久还是出不来,你哭笑不得,只好跳下去帮他出来然后又自己轻巧的跳了上来。那是我第一次有感觉,你已经超越了姨夫,成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时候的你笑的阳光灿烂,骄傲又自豪。

退役回来,工作也渐渐有了着落,作为孙辈里第一个有了收入的人,你孝敬姥姥,给父母买东西,每次家庭聚会,你开始不再被当做小毛孩,长辈们与你谈笑风生,他们劝你喝酒锻炼下酒量以便以后交际,也劝你不要喝太多酒要懂得保护自己,大家开始张罗着替你找女朋友想让你就这样顺势安定下来,你的未来在所有人眼中都是清晰可见的。

在弟弟们的眼里,一米八的你像座山一样伟大,三岁的小弟弟当被要求分给哥哥姐姐棒棒糖的时候理直气壮的说“可是阳阳哥哥是大人了啊他不能抢我的糖吃!”所有人都笑了,你也乐了。

是啊,在弟弟们眼里你是大人了,即使在从小跟你一起玩儿到大的我这儿,我也开始更多的幻想将来的嫂子是什么样,组成家庭生下来小侄子,在后面追着喊我的场景又是怎样。

姥姥说,她年纪不小了终于又有希望再看到下一代了;大姨说,再找个媳妇就算成家立业了也算熬出头了;姨夫说,好好收拾一下,我们小伙子相当帅的。

每次我们说起这些,你都有点害羞的笑,一边笑一边挠头,谁都看得出你也是真心向往的,马上就要成立家室,过上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甜的像抹了蜜的幸福生活了。

谁都不曾想到,这一切永远都只会是一个暇想了。

12月10号下午,我因为要写论文就上网搜工伤保险的资料又嫌弃学校的网速就去了网吧,感觉在一群打游戏的人里面上外网找工伤资料的自己宛如一股清流,心下好笑。

电话响了,家里打来的。

“你要做个心理准备。”

“怎么?”

“阳阳哥哥他……车祸了……”

一时间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平时能言善辩的嘴巴怎么也张不开。

“他……工伤。”

终于艰难的开口:“人……人怎么样了?”

“……”没有应答。

“重伤了是吗?”我往坏处揣度。

“人……没了。”电话那头顿了顿,似乎也是鼓足了劲才说出来这句话。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我是不肯信,不敢信,更不愿信。仿佛晴天一声霹雳,把我炸的外焦里嫩。

很久之后:“喂……你……在听吗?”

“我在听,但是……”我着急起来,但还是不肯信。

“是真的。”

挂下电话,我脑中一片空白,好的坏的思绪仿佛一下子被人抽走,只剩了一句,人没了,人没了,人没了人没了人没了人没了人没了……无限循环。

一个人在网吧里哭的像个傻逼,引起一堆人的围观。很久很久。

哥哥,那个从小陪我玩的哥哥,那个被我挖过无数坑的哥哥,那个暑假一起吃饭还把21的我当小孩子连RIO都不许我多喝的哥哥,那个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冲着我喊“你走!你赶紧走!你回家叫家长!”的哥哥。

他黑黑的,浓眉大眼,话不多,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害羞,总让人感觉憨憨的。

这样好的一个哥哥,没有了。

从小护着我到现在的哥哥,不在了。

以后我叫哥哥,不会再有人应答了。

以后我,没有哥哥了。

大姨今年近50岁了,将近一米六的身高,体重只有80斤,我记得我总开她的玩笑说怎么这样瘦,好像只剩了一把骨头,这么瘦弱的大姨,怎么经得起这种打击?怎么面对的了哥哥已经不在了的事实?又怎么熬得过去这段时光呢?

后来知道,大姨已经下不了床了,本来就瘦小的身材因为几天不吃东西变得更加单薄,难得说话也有气无力。如果非说可以有什么词来形容她的话,天塌了,对,天塌了,只有这三个字可以形容了。

辛辛苦苦养育的儿子,刚刚安定没多久的儿子,最近几年愈发孝顺的儿子,只等着娶妻生子就人生圆满的儿子,寄托自己最大愿望的儿子……没了,没有了。

明明未来都已经看得见,触手可及的光明璀璨,只一瞬间,灰飞烟灭。

连个念想都没留下,身体被火车冲击的四分五裂,将最后的父母给的第一件纪念也毁的干干净净。所用的东西,今后叫遗物;哥哥,从此只是“往生人”。

哥哥啊,你不能这样啊,你不知道这几天大姨和姨夫经历了怎样的崩溃,你不知道他们受过了怎样的煎熬,你开的这个玩笑一丁点都不好笑。

我知道你小时候就鬼主意多,你是不是又在恶作剧了,看着我们着急然后自己躲在墙角偷偷地笑,等着我们都绝望的时候在跳出来吓我们一大跳?

哥哥啊,你见好就收吧,你再不出来的话大姨和姨夫就真的生气了,你会挨揍的。

哥哥,你别玩儿了,你都25了,怎么还玩这么幼稚的把戏,好了好了我们都信了我们都上当了,你别躲了,你快出来好不好,你快结束这个游戏好不好?

哥哥,昨天姥姥又念叨你了,说想你了,说你该成个家了,你别玩了你快回来吧,姥姥马上就要过生日,她疼你从小到大,你怎么可能会不出席她的大寿之日呢?

哥哥,大姨因为你都几天吃不下饭也下不了床了,说话也有气无力,人憔悴的不成样子,大姨夫为了你的事情绞尽脑汁,人好像老了很多,他们养了你这么久,你别玩了你快回来吧,你怎么肯总让他们为你担心呢?

哥哥,弟弟因为你哭了一个晚上,他都要初三了,考高中,多关键的时候,你别玩了你快回来吧,你怎么忍心总让他为你分心?

哥哥,我也期末月了,手里攒了好多好多论文,这周末还要考六级,你别玩了你快回来吧,你不会允许我总在这里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自怨自艾呢?

哥哥,这个玩笑真的太糟糕了,一点儿都不好笑,不过念在你一向不善说笑的份上,我们勉强原谅你,保证不生气,所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保证大姨和大姨夫不会骂你不会揍你屁股,所以你回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

哥哥,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求求你了,快点回来,好不好?

你在哪儿?你去哪儿了?有好玩儿的地方为什么要一个人去谁也不告诉?

别玩了,回来,你快回来啊!

我们在等着你,全家人都在等着你。

都在等着你突然出现,说你只是出了趟远门,然后嘲笑我们瞎担心。

就像小的时候你对我勾一勾手,说跟你走你罩我的样子一样。哥哥,这次换我对你伸手,你快回来我们身边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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