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的时候,我觉得读书是件容易的事情,那情况差不多是小学。我的小学是在外婆家附近,但是距离我家挺远的,每天读书的地方离住的地方坐车路程要花将近一个小时。那时候每天是我妈送我回家,有时候会去一次大超市。那个年头,大型超市在城市里还并不多见,所以去一次大超市就会采购很多东西,我去的那家叫家乐福,后来知道是法国人开的,就觉得特别洋气,再后来,超市多了,国家也多了,也就没感觉了。去完超市以后,总是大包小包的拎着,坐上公车回家,从这条路回家,如果坐在车子靠左的座位,就会看到一定会路过的甲大学(名牌大学)。那样小的时候,我就会跟我妈说,以后我就在这里读大学了。每次我妈听完以后,都会呵呵呵的笑,我没有问过她为什么这样笑,因为我在班级里成绩拔尖,进甲大学不是理所当然吗?那样就过了好几年。
到了初中以后我开始自己坐车上下学。大概是初一的样子,我羡慕起了会骑车的同学和他们骑车时候随风摆动的头发、随风摆动的造型。于是我挑了两个男孩子,一个是地理课代表,他和我关系好,而且如果我学会了自行车,我们可以放学一起骑车回家,另一个是班级里的皮大王,当然也是和我很要好,如果我学会了自行车,我们就能一起骑车出去玩儿。我记不大清周五是几点放,但是我选了会早放学的周五学车,一个下午我就学会了,可是从学会骑车到骑车上学,我用了一周的时间。骑车也要上路,上路之后我才发现心里的恐惧会让我摇摆不定,自行车就会摇摇晃晃,不过终于,我也会骑自行车了。初三那年,填志愿选高中,我发现我根本进不了最好市重点,不过我没有紧张感,因为我发现,排在我后面的人就像是车水马龙。那时候骑车回家,如果走最快的路线,就没有同学同行,但是会经过乙大学(好大学),经过那里的时候,我会告诉自己,以后要不就在这里读大学吧,比较容易靠!
自行车从此成了我的代步工具,一直骑到了高中,一路上我的学校从普通的初中,变成了不错的重点高中,我的成绩从前二十,变成了倒数二十,最后变成了倒数一、二。记得刚进学校的时候,全班同学一起做摸底测验,印象很深的是数学摸底测验,最后只有约摸三个人及格,我的分数是五十分出头,这就意味着,我不是前二十,就是前十,我很自豪,那时候起,我就觉得我在重点学校也是尖子生。整个高中时期我几乎都很好学生混在一起,我当然没有歧视坏学生的意思,只是如果同时有一个好学生和坏学生找我玩儿,我肯定会和好学生一起走。到了高一下的时候,我发现我的成绩已经不是好学生了,和我一起每天上课一起开小差,放学打球的好学生依然还是好学生,依然还是我的好朋友,而我,在我心里不肯放弃自己是好学生的念头。那时候和大家一起骑车回家,如果去网吧的话,从网吧回家,会路过丁大学和子大学(好大学),我觉得它们离我好远,虽然我是好学生。
高二那年末,到了文理选择的时候,但凡好男学生,基本都选择物理,次来就选化学,那时候的我做了慎重的考虑,不顾老师的意见下选择了化学,我当时给自己竖了一个大拇指,心里话是,我得能屈能伸,正确认识自己。事实是,虽然这一次现实和想象给了我当头一棒,但确确实实让我正确认识了自己一回。先说说我的志愿,虽说是违背老师的意思,不过后来乃至现在想想,其实那次我并没有违背老师的意思,因为在他心里我填什么学校都一样,所以他没有给予我任何希望。我的一本选择是丑大学,丑大学也是一本的好学校,不过在这里我要肯定自己一件事情,即使是在那时候,不管我嘴上怎么说,我心里对报考丑大学以及如何如愿考上丑大学的方法途径是:一,最后分数誊写笔误,如单科九十写成一百十;二,与其他学生成绩混淆,即我的成绩与拔尖学生成绩互换。所以正确来说我认为自己当时就已经有了正确认识自己的能力,只是还缺乏勇气去承认。后来就高考了,成绩公布以后我是第一时间电话查分,那个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是我那几年最恨的女人,她给我读出了几个数字,就像是告诉我这就是我的银行余额。化学,我的选择,不及格。上面提到的数学,我的前二十,低到五十分左右,我实在记不得具体多少,因为当时认为低到很屈辱,年份过去那么久以后,自动就模糊化了,但是区间是抹不去了,五十上下。总分也模糊化了,三百五十上下。那个四平八稳的女声话毕,我知道我失去了两样东西,一样是大学,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所以我没有去考虑复读的事情,我知道我要进大专了,另一样是同学,我觉得我不会参加任何一次同学聚会,连小聚会都不会参加,我没脸见大家,我是差生。
那之后去学校的路不再会经过任何一所名牌大学,我也没有再骑车。城市里的交通开始方便起来,学校也越来越远,如果自己往学校去,要换两辆公车和两部地铁,加起来要两个多小时的路。学校最后也是被动选择,我根本没有去看,我觉得哪里都没有区别,就只是混日子罢了。我记得当时好几个亲戚一起送我来的学校,因为亲戚有车比较方便,来了以后,我看到了就比高中大一点的学校,我认为亲戚们在一边说的话都是在安慰我,一个个看着学校都说这里不错、那里也蛮好的话,而我心里觉得哪哪都不好。三年还是要过的。等到上课以后我发现了新的世界,我发现我重新从倒数一、二名变成了正数一、二名,我发现我不用花多大功夫就能考出好成绩,我发现就算成绩不好的人也有着我不能企及的东西,我发现并不是用成绩好坏来定义学生好坏,那时候我发现了好多好多东西。于是在一个周末,回家后我开始着手其中一个重要的发现——专升本。机缘巧合下,我报考了丑大学的专升本,那时候我觉得这一切是命,一个轮回,回到、去到我该去的地方,只是当时我还不够格。大二开始,我的脑中不停浮现丑大学、以及在校园里徘徊的样子。
大三那年的春夏交替是统考的日子。走去考场的路上,脑海里是那年高考的战战兢兢,不过那一刻我变得胸有成竹,我花上了不比别人少的时间用在复习迎考上,自信是自己的努力换来的,那一年我同样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久之后公布成绩,这次是在电脑上查询的,没有再希望任何投机取巧的奇迹发生,当看到分数的时候我知道这个圆我走回了我要的终点——我曾经选择的起点。在那之后公布分数线,我理所当然的进了丑大学,我依然清楚记得看到分数那一刻我在电脑前的嘶吼。那年夏秋更迭,家里的亲戚又一次送我去学校,到了学校,他们边走边看,嘴里说着这好那好,但这一次我知道他们说的是真心话,也知道其实上一次他们说的同样是真心话。
小学、初中的时候我是个小胖墩,也是个书痴。记得有一年,我捧着《三国演义》,一路埋头,突然面前出来一个黑影,我抬头看见个大男孩,不仅一看就年纪不比我大,人也显而易见的高出我许多。多半他看我矮矮胖胖的,又看书像个书呆子,所以开始勒索我,我的确立马就怂了。掏出贴着圣斗士贴纸的皮夹,拉开夹层的拉链,掏出仅剩的二十块钱。钱刚露光就被夺走了,他似乎很不满意,摸了摸我口袋,发现没有其他钱,也就走了。回家后我妈一定要让我报警,可是到了警察局,我才发现我完全不记得那人的样子,但是我第一次进了警察局,第一次做了笔录,却没办法和小伙伴们炫耀。后来在我长高以前,我几乎很少边走路边看书,渐渐地也从文字书,变成了漫画书。到了丑大学以后,我重新拾起了书本,我没日没夜的做两件事情,白天看书和晚上过大学过的日子。打从进到丑大学起,就有那么一票人就是冲着考研而来的,也不知从哪一天起,我也准备起了考研,而鬼使神差的选择了甲大学。
四季轮回,到了丑大学的两年我重新踏起了自行车,起早赶往教室,披星趱回宿舍,时间就这样过去。毕业之后,我也好几次重新坐上熟悉的公交车,坐在靠左的位子上一次次地经过甲大学,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放弃,或许我仍相信,这个圆我只是还没走到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