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总的悲剧中

人自出生的那天起就步步走向死亡,并终将迎来死亡,无可逃避——

从这个角度看,人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但有些人的生活,是由一个总的悲剧和许多小确幸构成的。

昨天看《富都青年》,就是这种感受。

这是一部讲述小人物底层生活的电影。

菜市场、筒子楼、下苦力的工作、微薄的报酬。欲求一张身份证而终不得,动不动躲藏、随时会来的惊吓。刚燃起就被生活兜头浇灭的爱意。突如其来的意外,一念铸成的大错……

兄弟俩一无所有只有彼此,就连彼此,也并非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阿邦和阿迪的生活,是没有未来可向往的,是维持摇摇欲坠的现状便殊为不易的。

他们已在底层,然而在他们身下,仍有更深的深渊,张着血盆大口,窥伺着……

影片里有种清冷的残酷,它偏不肯给主角一个护体光环,不舍得给这么好的男人一点点不属于他的幸运。

他坠入深渊,他死去。至死,剧情都没有为他转折。

这样的人生,简直就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可是观影的人,感觉到的并不是身不由己的坠落,也不是绝望。

因为在这样一个总的悲剧中,有许多不容忽视的微小光点——微小,但确实闪闪烁烁,还有点儿暖。

眼睛里的笑,诚恳的点头,被高僧握住的手,用小纱笼细心罩住的粗陋的饭食,狱卒的那句“我知道你不是坏人”,邻居对着一盏孤灯的虔诚祈祷,工友主动分享的咖喱,在彼此额头上磕鸡蛋的习惯性动作……

所有这些且不止这些,真的发生在暗无天日的底层生活里。于是,底层固然是底层,也确确实实成了值得一过的生活,不再是纯然的晦暗了。

偌大的影院,在两个小时里,没有手机屏幕亮起,没有话语声,只有一阵阵唏嘘。

《八月 奥色治郡》呈现了另一个悲剧。

电影里的每一个人,这一代人和上一代人、上上代人以及下一代人,无一幸免——这个悲剧是如此全面且深刻,让人看不到一点儿希望。

大房子、钱、车、爱情与婚姻、佣人、美味的食物……

他们的生活应有尽有,实则一片荒芜。他们之间血脉相连,而这至亲的血缘关系,宛若诅咒。

出轨、乱伦、酗酒、嗑药、谎言、疏离、刻薄……每一笔都浓墨重彩,在人生这张巨幅画作上合力涂抹绝望。

看似四平八稳的光鲜生活,遍布脓疮与黑洞,自上一代传袭下来的冷酷,开始将腐烂的气息向第四代蔓延。

令人窒息的宿命感,让我一次次中途关停,花费数日才完成这两小时的观影。

影片里有种闷热的残酷,它将所有人笼罩在自己的黑袍之下,捂紧,捂死,绝无转机。

让人知道,原来在生命的总的悲剧中,还可以变着花样添加无数小规模的悲剧,让人心终于寸草不生。

如果你精神足够强韧,容我向你郑重推荐这两部电影。

《富都青年》中的吴慷仁,《八月 奥色治郡》里的梅丽尔•斯特里普和朱莉娅•罗伯茨——他们是用整个生命在演戏的人;拿“演技炸裂”来评价这些伟大的演员,实在是太过轻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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