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秋天转眼就过去了,冬天的伊城,似乎变得更小了,小得无处可去,小得……好像只剩下了我们租住的那栋小小的土房子。
说到土房子,似乎我的印象中只有伊城现在还残存着一些土房,不过,它们里面大多数都不住人了,已经慢慢地腐朽了。说来好奇怪,土是土地的样子时,它那么多年都平坦安静,好像永恒不变,可一但被用来盖成了房子,而这房子又长时间不住人的话,它慢慢就会倒塌,塌下来的那部分,会被风慢慢剥离、疏散,吹向远方,永远消失在天际。
我们租住的这栋土房,是近郊一户农民家的,不大,三、四十平米的样子。门窗的样式是最简单的那种,像小朋友笔下画的房子那样简单,颜色已经风蚀得几乎没有了。
而我后来在乡村见到的那些土房,和这栋是不一样的。那些土房上的窗户,有的是极繁复的花样,“万”字形或“回”字形,或者其它的花饰,雕工都很精细,看得出当年木匠的手艺和这些人家的家底。
那年冬天,我们盖好了自己的房子,是一套七十平米的蓝砖房。
我们搬离了这栋租住的土房,再没回去过。也再没见到过房东家那两个经常来欺负和戏弄我们的小孩。
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这座土房所在的位置,建起了很多新房子,再后来,它不再是郊区,变成了城区。后来,它又一次被拆掉,建起了高大的楼房,修通了宽阔的马路。我永远也无法准确地找到我初来伊城时租住的那栋土房的位置了,它像一个原点,记录了我初来伊城时的轨迹,随着城市的变迁,尤其是拆迁,这个原点渐渐地模糊了,没有了。
我们的租住的土房在伊城的东端,我们新建的房子在伊城的西端。
在伊城的西部,我像一棵扎下根的树,一直生长在这里,再没怎么动过。我的家在西,学校也在西,我母亲家在西,我后来结婚生子以后,有了平房,也在西。平房被拆了,我住进的楼房,还在西。
因为是冬天才竣工的房子,所以我家的房子没有彻底晾干,也失去了彻底晾干的机会。以后的很多年里,每到冬季,天大冷时,晚上山墙上总是挂着一层细密的水珠,到第二天早晨,这层水珠有时会凝成一层薄薄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