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心底的刺随着时间流失,慢慢不痛了,可是某一天,你发现,一旦碰触,还是痛彻心扉。)
哈桑:为你千千万万遍
在我母亲因为生我死于难产之后一年,也即1964年冬天,哈桑诞生在那个小小的窝棚里面。(埋下伏笔,哈桑在外人看来是他家仆人的儿子,实际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听说沙娜芭步履款款,双臀摇摆,那诱人的身姿令众多男人跟他们的爱人同床异梦。但阿里得过小儿麻痹症,右腿萎缩,菜色的皮肤包着骨头,夹着一层薄如纸的肌肉。(这里描写了哈桑的父母,形象跃然纸上,小孩子的悲剧命运似乎早已经写好了)
整整一章都是关于哈扎拉人的。我从中读到了自己的族人——普什图人曾经迫害和剥削哈扎拉人。它提到19世纪时,哈扎拉人曾经试图反抗普什图人,但被以罄竹难书的暴行镇压了他们。书中认为,普人压迫哈族人的原因是,部分由于前者是逊尼派穆斯林,而后者是什叶派。(此处族人之间的矛盾为后面做铺垫)
虽说同属一族,甚至同根所生,但莎娜芭也加入到另据小孩取笑阿里的行列里去了。据说她憎恨他的相貌,已经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哈桑母亲是父亲的堂妹,祖父的关系得以结亲,但是母亲对父亲却是如此憎恨)
“现在你有了这个白痴儿子,他可以替你笑了”她不愿抱着哈桑,仅仅五天之后,她离开了。(母亲生下兔唇的儿子几天后便离家了)
然后阿里会提醒我,喝过同样乳汁长大的人就是兄弟,这种亲情连时间也无法拆散。哈桑跟我喝过同样的乳汁,迈出同一个院子第一步,还有,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们说出的第一个字,我说的是爸爸,他说的是阿米尔,我的名字。
恤孤院工程耗时三年,盖好的那年我八岁。我记得恤孤院落成前一天,爸爸带我去喀布尔以北几英里的喀尔卡湖。他让我叫上哈桑,但我撒谎,说哈桑有事情做。我要爸爸全属于我一人。(对父爱独自占有的渴望太强烈,以致后面一直悔恨对哈桑的不公)
虽说爸爸事业兴旺,人们总是说三道四。他们说爸爸没有经商的天分,应该像爷爷那样专研法律。所以爸爸证明他们都错了,他不仅经营着自己的生意,还成了喀布尔屈指可数的巨贾。爸爸和拉辛汗创办了一家日进斗金的地毯出口公司,两家药房,还有一家餐厅。(爸爸生意做得这么成功,谁会料想日后要颠沛流离,穿梭市井,辛苦谋生。)
爸爸眼里的世界只有黑和白。至于什么是黑,什么是白,全由他说了算。(个性鲜明强势,不屈不饶。)
不管那个毛拉怎么说,罪行只有一种,那就是盗窃,其他罪行都是盗窃的变种。
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一条性命。你夺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其实爸爸深知自己是有罪的,看完之后,才能知道爸爸一直对哈桑的感情是热烈又收敛的)
我总觉得爸爸多少有点恨我。为什么不呢,是我杀死了他深爱的妻子,他美丽的公主。(难产并不是你的问题,从小给自己加上这个罪,已经没有了母爱,父爱又是这么酸楚,人看来不是生来都是一张白纸,阿米尔生来带着一层阴影,以至于前半生都在寻求父爱。)
孩子又不是图画练习册,你不能光顾着涂着你自己喜欢的颜色。(孩子有自己的思想,做父母的要懂得放手。后面阿米尔读大学选文学方向,也遭到父亲反对,但是那一次阿米尔学会了坚持自己的选择。)
每当那些邻居的孩子欺负他,总是哈桑挺身而出,将他们挡回去。这是我亲眼见到的。他们回家之后,我问他,哈桑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他说,他摔了一跤。我跟你说,拉辛,这孩子身上缺了某些东西。(爸爸从小就看得一清二楚,哈桑比我有担当,我太怯弱了。性格使然,这也是为后面悲剧做的铺垫)
我给他念诗歌和故事,有时也念谜语,不过后来我不念了,因为我发现他解谜语的本领远比我高强。所以我念些不那么有挑战性的东西。碰到某个他无法理解的字眼,我就十分高兴,我会取笑他,嘲弄他的无知。(虽然一起长大,但是我心底是妒忌他的聪慧的。只有我能嘲笑他,不能让他超越我。我要维持自己有学问的形象。)
爸爸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我们生活在各自的区域,风筝是我们之间薄如纸的交集。
斗风筝比赛时阿富汗古老的冬日风俗。比赛一大清早就开始,直到仅剩下一只胜出的风筝在空中翱翔才告结束。
对追风筝的人来说,再大的奖励时在冬天的比赛中捡到最后掉落的那只风筝。那是无上的荣耀,人们将其挂在壁炉架之下,供客人欢欣赞叹。每当满天风筝消失得只剩下最后两只,每个追风筝的人都秣马厉兵,准备摘取此项大奖。
1975年冬天,我最后一次见到哈桑追风筝。
我要赢得比赛,没有其他选择。我要赢得比赛,然后把他带回家,带给爸爸看。让他看看,看他的儿子终究非同凡响,那么也许我在家孤魂野鬼般的日子就可以结束。我幻想吃晚饭的时候,充满欢声笑语,而非一言不发,只有银餐具偶尔的碰撞声和几声嗯哦打破寂静。也许,他最终回原谅我杀害了他的妻子。(渴望用荣耀赢得父亲的关注,渴望得到温暖与认可。)
哈桑就是这样,他真是纯洁的该死,跟他在一起,你永远觉得自己是个骗子。
我的不耐烦简直出乎自己的意料。我彻夜未眠,脖子和后背像绷紧的钢丝,眼睛刺痛。即使这样,我对哈桑也太刻薄了。我差点向他道歉,但是没有。哈桑明白我只是精神紧张。哈桑总是明白我。(作者内心也极其敏感,思考过多。)
我对他脑海盘桓的念头常常一无所知,可是,我在他面前怎么就像一本打开的书?哈桑虽然看不懂一年级的课本,却能看穿我。这让人不安,可是有人永远对你的需求了如指掌,毕竟也让人宽心。(了解你,看穿你,懂你的不安,懂你的怯弱,仍然不离不弃安慰你。)
在那些折磨阿里的男孩子中,阿塞夫远比其他人来得恶毒。(又一伏笔)
我转过身,正好看到哈桑的弹弓。哈桑用弹弓对着阿塞夫的脸,他用尽力气拉着弹弓,双手颤抖,汗珠在额头上渗出来。“请让我们走,少爷”(多年后,哈桑的儿子也会同样的方式救我一次)
爸爸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之下,但我们生活在各自的区域,风筝是我们之间薄如纸的交集。
1975年冬天,我最后一次看到哈桑追风筝。(也是这一次,我夺得第一,哈桑被侵犯)
但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安慰好。(人是不是总是双标的,道理说得一套一套,可自己却隐藏着那么大的谎言)
我不知道其他人斗风筝是为了什么,但于我而言,这是唯一的机会,让我成为一个被注目而非仅仅被看到,被聆听而非仅仅被听到的人。我一拉线,就能割断我的痛苦,割断我的渴望,我也以忍耐太久,也已走得太远。刹那之间,就这样,我信心十足。我会赢,只是迟早的问题。
我张开嘴,几乎喊出来。如果我喊出来,我生命中剩下的光阴将会全然改观。但我没有,我只是看着,浑身麻木。(人犯错当下是不知道的,事后才知道当时那一刻也许会改变一生。)
我试图让自己这么认为。说真的,我宁愿相信自己是处于软弱,因为另外的答案,我逃跑的真正原因,是觉得阿塞夫说得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免费的。为了赢回爸爸,也许哈桑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是我必须割宰的羔羊。这是个公平的代价吗?我还来不及抑止,答案就从意识中冒出来,他是个哈扎拉人,不是吗?(人要为自己找理由,让自己的行为合理化,种族的歧视,等级的差异,哈桑对自己的感情得不到对等回应。人生最大的遗憾,亏欠了那一份最纯最善的真心。)
我最怕看到的是:真诚的奉献。所有的想法里,那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人的愧疚之心可以将人吞噬,我并不算恶,但是我的怯弱将我包裹。)
有一部分的我渴望有人醒来听我诉说,以便我可以不再背负这个谎言度日。但没有人醒来,在随后的寂静中,我明白这个是下在我身上的咒语,终此一生,我将背负这个谎言。
我想告诉阿里,书没有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们的礼物。
我身体紧缩,好似被人扇了个耳光。我的心一沉,真话差点脱口而出。我随即明白:这是哈桑最后一次为我牺牲。如果他说不是,爸爸肯定相信,因为我们都知道哈桑从来不骗人,若爸爸相信他,那矛头就转向我了,我不得不辩解,我的真面目终究会被看穿,爸爸将永远不会原谅我。这让我明白了另外的事情:哈桑知道我看到小巷里面的一切,知道我站在那,袖手旁观。他明知道我背叛了他,然而还是再次救了我,也许是最后一次。那一刻我爱上了他,爱他胜过爱任何人,我只想告诉他们,我就是草丛里面的毒蛇,湖底的怪物。我不配他做出的牺牲,我是撒谎蛋,我是骗子,我是小偷。我几乎就要说出来,若非心里有隐隐的高兴的念头。高兴因为这一切很快就要结束,爸爸会赶走他们,也许回有些痛苦,但生活回继续。那是我想要的,要继续生活,要遗忘,要将过去一笔勾销,从头来过。我想要能重新呼吸。(用栽赃陷害的手段将哈桑赶出家门,因为我不想被内疚死死困住,人总是喜欢逃避问题而不是直面问题,一句对不起太难说出口了。打破了碗就把它偷偷扔掉,摔坏了玩具从不承认是自己。)
1981年3月,我们偷渡到巴基斯坦躲避战争。
战争不会使高尚的情操消失,人们甚至比和平时期更需要它。(爸爸在逃亡的车上挺身而出,保护一个陌生的年轻妇女免受俄国兵的性侵。)
1980年代加利福利亚,在这里开始平淡的生活。对我来说,美国是个埋葬往事的地方。对爸爸来说,这是个哀悼过去的地方。
每周六天,每天轮班12小时,爸爸给汽车加油,收费,换油,擦洗挡风玻璃。(战争迫使曾经富甲一方的爸爸沦为街头苦力。但是生活没有将他们打倒,活着就好。)
1983年夏天,我20岁,高中毕业,想工作赚钱,被爸爸打消念头。后大学主修英文。
恋上塔赫里将军的女儿索拉雅,这时期父亲也确诊肺癌,却拒绝化疗。求父亲为我提亲。当天她告诉我,她的不光彩的过去,我依然坚持娶她。我凭什么去指责别人的过去?我妒忌她。她的秘密公开了,说出来了,得到解决了。我张开嘴巴,差点告诉她,我如何背叛了哈桑,把他赶出家门,还毁了爸爸和阿里40年的友谊。但我没有。我怀疑,在很多方面,索拉雅都比我好很多,勇气只是其中之一。(一个真诚善良的女人)
婚礼后一个月,爸爸去世。那年夏天,我接到圣荷塞州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主修英文。第二年,索拉雅也进了此校,主修教育。
2001年6月十年我们也未能怀有自己的孩子,拉辛汗打电话来叫我去巴基斯坦看他,他生了重病,电话里,他告诉我,那里有再次成为好人的路。
我来到白沙瓦找到拉辛汗,现在他告诉了我真相。哈桑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他为了坚守我们之前的老宅,半年前和他妻子双双被塔利班枪毙。哈桑留了一封信和一张他与他儿子索拉博的合影给我。
拉辛汗希望我去恤孤院找到索拉博。我再次看着宝丽莱照片上的圆脸,看着阳光落在它上面。我弟弟的脸。哈桑曾获深爱过我,以前无人那样待我,日后也永远不会有。他已经走了,但他的一部分还在。在喀布尔。我同意去找侄子。
拉辛汗介绍我认识法里德,他开车带我四处找人。
我回到自己的国家,却发现自己像个游客。
找到恤孤院,但是侄子被别人带走。去伽兹体育馆找到戴太阳镜的人。我们的会见被安排在下午三点钟。最后发现这个人就是年少时欺负哈桑的阿塞夫,如今把哈桑的儿子,我的侄子索拉博作为玩物。我被暴打一顿,而索拉博用弹弓射中阿塞夫左眼,我们得以逃出。
我昏迷在医院,脾脏破裂,断了七根肋骨,上唇裂成两半。
拉辛汗写信来,告诉我,他知道哈桑的事。安慰我还是个孩子,没有良心,没有美德的人不会痛苦。父亲是一个被拉扯成两半的人,他爱两个儿子,可是不能公开表露对哈桑的爱,把怨气发我身上。但是我是社会承认的一半,我继承财富,我免受刑法特权。父亲对我严厉,也是对自己严厉。他的深切自责带来了善行,他所做的善事都是自我救赎的方式。当罪行导致善行,那就是真正的获救。宽恕你自己。
我给索拉博办收养手续回美国困难重重,我说暂时放他在恤孤院等待手续时,索拉博坚决不同意,说回去他就完了,我依然坚持,最后他在浴室割腕自杀。幸好抢救及时,但是他的脸上再也没有笑容。一年后,成功回到美国,给他置办新房间新书本新玩具,他都心如死灰。我以为他再也走不出来了,但一次偶然的陪他放风筝,他微笑了。我的救赎之路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