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故乡

徐  霞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加快，故乡所有的老房子被拆除了，老村子及村子周边的田地经开发商之手变成了拥有五千住户的瑞和新城，仅有二弟在里边买了一套房子。

踏着光滑平坦的水泥路面，走进这座钢筋混泥土结构的新城，我再也找不到老家的位置，更感受不到温润和蔼的故乡味。每次走进这座功能齐全、一派繁华景象的新城，我总有些怅然若失，因为老房子不仅是一个家的标志，更承载着我所有美好的记忆，老房子被拆除了，老村子找不到了，自己似乎成了没有回忆的人。

也许人都是怀旧的，总想要寻找故乡。

当一周的阴霾散尽，秋高气爽，我的心情如天气般晴好，带上老父老母，驱车直奔向往已久的城子古村，去寻找故乡的原风景，怀念悠闲的慢生活。

城子古村位于云南省红河州泸西县永宁乡，据说已有数百年的历史，古得有故事，旧得有文化，特别适合失去故乡的人们去圆自己的故乡梦。

相传彝族白勺部的先民们用一棵树的枝叶搭建了二十四间土掌房，住了二十四家人，然后长久定居下来，生生不息，随着人丁的兴旺，土掌房得到了大规模的发展，形成府城格局，这就是城子古村的来历。

闻名遐迩的土掌房完美结合了彝汉建筑风格，一千多间土掌房依山而建，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美丽壮观。远远望去，如堆叠齐整的蜂房，又如硕大无比的台阶、层层奇巧的梯田。泥土筑就的房顶前后相衔、左右毗连，下家的房顶即是上家的晒场。由于上下相通，左右连贯，只要进入一家，就可以从平台进入到另一家，直至走通全村。

沐浴着秋天温暖的阳光，陪着父母自下而上在村里闲逛，看农人们在晒场上翻晒稻子和苞谷，失去土地多年的父母仿佛回到了熟悉的生活场景，他们忍不住抓起一把金灿灿的稻子看一看子粒是否饱满，捧起一捧黄澄澄的苞谷查一查成色好不好。我却情不自禁想起小时候，父母为了哄着我们姐弟帮着剥苞谷时，讲的一个个鬼怪故事。

那时，家里很穷，父母为了养活我们姐弟数人，供我们上学读书，白天要去挣工分，晚上才能坐下来，把从生产队分来的苞谷棒子搬出来将苞谷粒剥下来，我们姐弟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后，也要帮助父母剥苞谷。做完作业夜已经很深了，我们只想上床睡觉，父母为了哄我们剥苞谷，就会轮流讲一些鬼怪故事吸引我们，我们使劲瞪着一双双瞌睡的眼睛听着奇妙的故事，将苞谷粒一颗颗艰难地剥下来，看着一筐筐的苞谷棒子，心想这漫长的苦差事何时才能结束。多年后，全家人围着竹箩筐剥苞谷的情景会不时在我的脑海里映现，感觉无比幸福温馨。

首尾相连的土掌房与山坡融为一体，当我们层层而上直达山顶时，就到达了城子古村的制高点—土司府。曾经的土司府巍峨雄峙、红楼碧瓦、富丽堂皇。可大部份房屋在明代成化年间被大火焚毁，只剩下前厅，到明代嘉靖年间被当地人改成关圣宫，现在叫灵威寺，有几个工匠正在对寺庙进行修缮。

从寺庙出来，陪着父母在小龙树下的石凳上坐着休息，见一个中年妇女捧着一捧焖熟的洋芋向我们走来，背后还跟着她的一双儿女。她笑眉笑眼地对我们说，这是才出锅的，你们趁热吃吧。原来她捧着的洋芋是送给我们吃的，我们心里热乎乎地吃着温热的洋芋。听来过这里的朋友说，这里的村民世代和睦相处、相亲相帮，形成了淳朴友善的民风。今天我们亲身体验到了他们对人热情大方、坦荡诚实的品格。父母亲与她和她的孩子一见如故，很自然地拉起了家常话。

我想，也许是这里的土掌房户户相通、家家相连，昼不关门、夜不闭户，才使得这里的民风如此淳厚，人心毫不设访，村民之间不设访，对我们这些外人也不设访。

看父母亲恢复了精神，我们又从上往下走，通过木搂梯可以从一家房顶下到另一家的房顶，房顶上除了晒粮食外，还储存粮食，村民们用竹子编成围子，将粮食围在里边，顶上用塑料布盖好，再用稻草封成圆锥形的顶，雨水就进不去了。母亲从竹围子的窄缝仔细地看了里边的粮食，然后说，里面的苞谷是去年的，说明这里的生活还算富足。

城子古村有“阿嘎建房”的故事，还有《盖土库房》的民歌，更有“姊妹墙”的传说。故事和传说一代又一代地流传了下来，风光和景致一年又一年的妩媚如故。也许，正是无数的时间堆砌了城子古村的与众不同，正是风吹日晒坚固了土掌房的往昔今日。

看到村里红彤彤的柿子还绚丽地挂在枝头，才感觉口干舌燥。走到一户人家门口，见有两大筐柿子，就问卖不卖，主人说，你们先尝一尝，好吃再买。柿子熟透了，只轻轻一揭，薄如蝉羽的皮就下来了，吃一口在嘴里，甜到心窝里去。赶紧问，多少钱一斤，回答说，五角。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问一遍，公斤还是市斤？回答说，公斤。天哪，五角钱买一公斤柿子，这是什么年代的事？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光。

我们就这样且走且看，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向西偏移，我们也已走完了十七台土掌房，下到青石板铺成的小巷子里。晚霞夕照，城子古村沐浴在璀璨的光影之间，犹如一座质朴古老的宫殿。当城子人家的炊烟从土掌房中袅袅升起，我感觉自己是刚从学校回来的小学生，只要走进家门，就可以坐到桌前，和弟弟们一起享用香喷喷的饭菜……

太阳落山了，我们该走了。母亲的话让我回到现实中来，我不禁耳热心跳，这一天里，在时空的城堡中穿越，我竟然误把他乡作故乡，可是，我的故乡在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