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载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你拖着厚重的行李箱离开了南京。至今回想起来,我依稀记得那个时候的你红着眼眶,抓住我的手,告诉我说,你爱南京,所以你必须离开南京。这样的矛盾极了的话,我听了只觉得矫情,立马甩开你的手和你道别,让你赶紧上飞机,不然就赶不上。然后匆匆忙忙地离开机场,走在大马路上,冻冻唆嗦。而现在,我也要离开南京了,我才体会到你的心境。我才明白,原来你是正确的。
两年前的时候,我考上一所三流的艺术类院校来到南京,带着心里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关于传媒的梦想。考上的大学说是艺术院校,但我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普通生。人生中第一次坐20多个小时的火车,除了因为晕车和着凉上吐下泻以外,对南京的印象就是大,大到让我永远处于迷路状态。
和许多外省来的孩子一样,刚来南京的时候,我对南京是 带恨的。冬天的时候,这个普遍不供暖的城市让人冻得发冷,走在路上也只能畏畏缩缩;一到夏天,南京又变身火炉,即便哪里都不去就那么静静地呆着也能让人淌一身的汗。我是地地道道的南方来的孩子,出生在一个东南沿海的小县城。从来没有看过雪,也从来不知道零下的日子是怎样度过的。于是,在一个异常寒冷的冬天,我遇见了你,开始了我们之间的故事。
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说你就像我生命里的一个万花筒,因为你,我看到了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那时候,南京在我眼里,不再是阴暗的、寒冷的,而是有趣的,温暖的。你也对着我笑嘻嘻地说着,你说你在冬天的时候认识了我,然后我为你带来了春天。
那时候,我们经常一起出去玩。你带着我一起去梅花山看梅花,我傻乎乎地说原来传说中的梅花山春天的时候这么好看啊。你说是啊是啊,然后你一脸奸笑,带我去爬明孝陵里的宝顶。我说宝顶下是不是就躺着朱元璋老爷爷和大脚马皇后啊?你突然不做声,在一片寂静的竹林里飞奔起来,把愣住的我远远地甩在后面,我这才感觉到害怕,追着你往前跑,边跑边骂你;再后来我们一起去玄武湖公园散步,一个小男生不知怎的一直跟在我俩后面,我悄悄地和你说,瞧见没,这就叫做魅力无限。你一脸惊讶地望着我,没准人家是不恋女色恋男色呢?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副泼妇的样子有哪家男生愿意看上你啊。我受到刺激要打你,你去又发挥飞毛腿的功夫往前跑,跑了好一段路我才追上你,你让我回头看,我一看,之前尾随在我身后我的男生不见了,你贱贱地笑着说,瞧见没,这就叫做声东击西。我们一路沿着城墙走到了鸡鸣寺,鸡鸣寺的樱花开得正是时候,你在寺里很是虔诚地许愿,虽然我并不知道你在许什么愿望,但我知道,那一定和我有关,突然之间,我的心里有一丝丝暖流淌过,关于你。
无聊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夫子庙挤人潮,那年的青年商场还没有拆,一家鬼屋引起了我们的兴趣,两个人就一时脑热买了票进去,进去后开始大嚷大叫,还在迷宫里迷了路,最后玩到一个会地震的小屋子的时候,我索性不再害怕,叫着好玩好玩真好玩,你在一边东倒西歪地看着我,用一副鄙视的眼神;秋天,栖霞山上枫叶红了的时候,你带着个小破卡片机带着我去爬山,你说要给我拍一下二逼青年文艺照,我说切,姑娘本来就是文艺女青年;冬天的时候,两个人经常经济危机,就会找一些不要门票的地方玩着,竟也玩出一些欢喜,1865创意园里的寂静欢喜,宜家家居的温馨甜美,南理工的自然美,南大南师东南建筑的民国风;南艺的艺术气息;还有一次,你一时兴起,嚷嚷着要带我看草泥马,然后两个人就直奔红山动物园而去了。园子里到处都是家长带着孩子来踏春,我说你带我来的是什么地方啊,都是人家带孩子来的地方。你嘻嘻地坏笑着,说谁说不是呢,你看我这不就带着你这个小孩子来了嚒,我这才反应过来,追着你要打你,你却一溜烟就消失了。
转眼之间,你已经离开将近一年了。你离开后,一切好像都没太大的变化。夫子庙依旧人山人海,每次路过那里仍然有许多游客围在秦淮河前合影,然后感叹着原来传说中的秦淮河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条臭水沟了,当初朱先生笔下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早就不复存在了;1865创意园似乎有了些变化,但这变化并不大,每次来还是能看到动漫爱好者在这里取景拍照;南大的北大楼前的草地,依旧有许多人在这里休息;先锋书店的分店也越发多了;现在的1912街区对面是江宁织造府博物馆,馆里时不时地有模特穿着美丽的旗袍走秀,我最爱里面的红楼梦馆和旗袍馆。在你离开的这一年,我开始学会了一个人旅行和规划出行路线,穿越在各种梧桐树之间,彻底摘掉了路痴的帽子。曾经,你是我的向导;现在,我是别人的向导。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惊觉,时光总是有一种沉默的力量,在不动声色之间,悄然改变我们的生活。这一年,你我争吵、闹翻、分散在南北两端。你去了北京,我也即将离开南京。曾经的轰轰烈烈,曾经的百转千回,曾经的柔肠寸断……都成为了过往烟云。我们之间,不再每天煲固定时长的电话粥,甚至连彼此的手机号码也成为未知。我想有时候的我是果断的、绝情的吧,在你离开南京后,我迅速地换掉之前的电话号码,我想要断掉的不仅仅是你我之间的联系,而是我对你的思念,是我之前赖以取暖的习惯。
可是,我并没有如愿以偿。这一年,翻看杂志和书籍时看到有关北京的消息,都会不自觉地想起你。对于现在的我而言,南京成为了荒芜的代名词。无论是炎热的夏天还是寒冷的冬天,身处于这座城市,我的内心长满了野草。以前听人家说,“分手后的城市像一个巨大的地雷阵,每一个一起走过的地方都埋藏着引信。”现在才知道这句话的残忍和真实,第一次去情侣园、第一次去夫子庙看夜场电影,第一次去踏青……好像在这里的许多玩耍,都是和你在一起。那些不可复制的第一次,让我不可自拔,在不知不觉之中,用回忆埋葬了我自己。
昨天夜里,做了一场冗长的梦,醒来梦的内容是什么全然不记得,却能够清清楚楚地知道你确实在我的梦境里出现过。日复一日,我开始变得越发沉默。以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念叨我是小话唠,一天到晚叨念不停。而在你离开后的这一年,我却彻底戒掉了这个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如此努力地想要戒掉你,戒掉我生命中一部分的习惯;却没有想到,在我努力的同时,却开始沾染上你的习惯。突然之间,我才发现,你的习惯,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我开始慌乱,开始忐忑,我突然意识到,在我的世界里,南京,这座关于爱的城市,在你离开后,一夜之间沦为伤城,一砖一瓦,都是,爱的坟墓。
那么,你知道么?我心里一直深藏着关于你的秘密。
公元2013年11月11日,天气阴,在即将离开南京的这一天,在你离开南京一年后的今天,我在一棵高大的梧桐树上挖了一个小洞,把我的一个秘密埋进了洞里。那是我心里的秘密——我会一直深爱着你,深爱着你。
至此,缄默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