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个绵软悠长的雨季,夜晚霓虹闪烁也掩不住萧条。一些白天藏匿着不敢露面的东西在人静时四面倾城而入,张扬肆意,分寸不差地踩着优雅致命的步子。
偌大的城市浸没在海水里,浅些地方偶尔有阳光流连的,清透的海水。随着层层深入,不动声色地变幻过湛蓝,深紫,靛青。
他的眸子不包含这任何一种颜色,那也是海,银灰偏冷,有呼之欲出的温柔清浅,同时沉郁,自持,疏离。那双眼睛是适合看与被看的,像饮一杯加冰和细碎薄荷叶的Mojito.这种饮料是海明威的一声枪响,却味道寡淡,若有若无,不似Whiskey在舌尖爆发激进的放纵。透露莫名性感,似乎蝉翼裹不住棱角。一如他两片薄唇,适合古典诗与吻。
蓝调像一场欲迎还拒的雨,断续地流淌,蜿蜒过他的眸,使这水中之城,浸没得深一点,再深一点。在海底发酵成一种长久的类似寂静的东西,缱绻掠过一截轻灵的猫尾,从中渐生衰败与颓唐。
捏紧酒杯,有寒意顺着指尖的纹路蔓上全身。他一直固执地认为一切抽象的词汇都有形可感:孤独是摇曳在墨池里花瓣纠缠了血色的残荷;诱惑是吻在哥特式女子烈焰红唇上的蓝色妖姬;无助是每一粒沙划过沙漏边缘摩擦着玻璃幸灾乐祸的喧嚣;而冷,冷是十二点钟的殿堂阶前闪着寒光的水晶鞋;是一个围绕着斯坦伯格小提琴声,木柴在壁炉火舌的舔舐下噼啪作响的寂寂寒冬;是孤身在黑夜里潜行,看着路灯一盏盏彼此交替他的影子;是玻璃杯的触感,是她的声线。
他准备着,时刻将投入一场有去无回的浩劫,却又在沦陷之前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爱情于他,不及一杯烈性鸡尾酒来得痛快潇洒,他执迷不悟,他意兴阑珊。
那是他与生俱来的放诞不羁,不说再见,即刻离别。
他身上纠缠的烟草和香水味里有午夜的气息,潜伏在夜里,犹如她的困顿。
他将手掌摊开,移至暗红的灯管下展示给她掌心的生命线。崎岖地蜿蜒,在无名指末端分成无数闪电,戛然而止,
他说,在我走后,会有陪你到最后的人。
音乐喷涌,如海底暗流呼啸,她感到冷,感到弥漫在他周身懒散的湿漉漉的倦意。像他的眼神,迷离,疲惫,几近克制,裹携着不甘与软弱,又后发制人。
她习惯他主意已定,却偏爱周旋。
迷恋酒精与麻醉剂,一切如海绵抹过油画模糊了界限的东西。吸毒,戒毒,在道义和放任的边缘徘徊,我行我素。
他说抓紧我,或者让我自由。
他在阳光下敲鼓,浓密的金黄色短发伏在额前,松散的高领毛衣,袖口沾染了颜料的明黄。他唱歌,在乐谱混杂大段的高音,一如眸中交错呈现的大面积阴影,那种穿透海底波涛汹涌的明媚色系,将他白皙修长的十指映衬得有些飘渺,像温哥华凌晨四点雾霭背后的灯火珠帘,像他的明灭。
他说,也许我爱你。
她说,我更多一点。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if you say so)他郑重地默许,称赞她的美丽。他习惯用百转千回,给真相留足余地。
她说,你是在黑夜里自由舒展的沙之曼陀罗,孤独保护你。
可是他贪恋阳光,温柔到不可一世,甘愿为之消亡。
玄青色的天空漠然升起几颗早熟的星星,像烛台燃烧到尽头向死而生的最后一段距离。她站在没有光和热的海底透过那一层层湛蓝,深紫,靛青瞭望星辰,被剥夺的呼吸充斥着海水咸涩的气息,所有发出的声音如同渐渐没入云层的星星一样,相望廖远。
她长时间地伫立街头,想象着他身上酒精和香水交织的味道。而在拥她入怀的那一刻他是真实存在着的,为了某些未知的约定。而更多的时候,是松香的味道,一个落魄的艺术家惯有的印记。随性妄为,进所有人的视野,或被关注或被攻击,在适当的时刻加冕为王,或是流连在灯红酒绿处堕落得彻底干脆,都像是同一回事。
七月的N市,阴云不散,似乎该下场大雨,而气温湿度仍飘忽不定。这样的纠结,又无可奈何。
他仍然敲着他的鼓,唱着他的GLEE CAST,在别人戏称他纽约男孩时,纠正为Cory.Cory Monteith.这个名字听起来明亮又亲切,他崇尚完美结局,以微笑示人时,更显自信从容。将一瓶烈酒和注射器放在案上,替他做出决定。
打算在那场大雨来临之前,离开这座城市,去往没有海水浸没漫延,看得见阳光的,比N市更远的地方。
怀念远行之人Cory Monteith
致敬glee ca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