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开门前难得有闲暇，见双手干裂，想拿润手霜遮遮丑，怎么找也找不到。低头一望，却原来放地板上已经蒙灰了。涂抹间看到无名指上戒指，无意想起，老奶奶嫁人已经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这里看到过很多关于爱情的观点、爱情的选择、爱情的故事，总是可以能引起不少人的共鸣。这很自然。毕竟我们的社会现在还是一夫一妻制，要想像天鹅一样选到一个能共度一生的伴侣，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要想这共度的一生过得愉快，更是必须有前生修来的福气。爱情是一场赌博，婚姻是一场更大的赌博。因此，从爱情迈进婚姻，需要的不单止有勇气，还要有一股下满注的冲动。
决定做这件事最佳的选择和最佳的时机后，剩下的就是怎么把这件事办好。
这个所谓的“好”，各人标准不同。除了那个白马王子以外，很多女孩子对求婚、婚礼、婚纱、婚戒等等有着不同程度的幻想 and/or 设想。老奶奶打小就没丁点关于这事的想法，只是很自然地认为那个人必须和我爸一样是高个儿。结果发现和现实相差巨远，于是破罐破摔：既然连人都符合不了自己的想像，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
于是，故事可以回放到当年，唠叨一下自己当年嫁人的随便，希望娱乐娱乐大家哈。
（注：当年八块RMB兑换一刀，我工作第二年每月税后三千）
话说老奶奶和老头子是大学同学，在一个彼此都认识的同学烧烤派对上半撮合地认识，对上了眼。
认识两个星期，老头子对我说，他要把我加到他的汽车保险上。我吓得不轻，以为他要把车子送我。虽然那只是一台我很看不起的破车，但在当时是他唯一值钱的有形资产。后来发现，原来他的意思是允许我开他的车。本地规定，如果要经常开某人的车，必须把那人加到其汽车保险上，为之付相关保费，年轻人一般都很贵。
想了半天，原来这老头子是在用这婉转无比的方式表白。我只好如实相告，本人根本没有驾照，谢了。不晓得当时他是否心里偷笑，碰上又笨又傻又不费钱的姑娘，走运了。
老奶奶念书还可以，老头子是学渣，功课经常让我替他做，现在倒过来说我是读死书死读书读书死。结果我和他同届却比他早毕业，拿到的工作不错，手头的余钱足够在他面前装装财主。我的同事当年笑称我为Sugar Mama，没办法否认，只好一笑置之。
两人相好三年后，某日我们相坐车中时，老奶奶心血来潮问：“咱们结婚好不好？”
没留意所以也不记得老头子当时的反应，大概应了句：“好啊。”
告知双方家长后，大家同意此事可行，于是开始筹备。
那时侯是十一月左右吧，我想起大学上Tax Accounting的时候书本提过一样叫Marriage Tax Benefit的东西，好像说结了婚报税有优惠。懒得查那是怎么一回事，总之跟书本说的做没错。因为只要是当年结婚，在税务上就可以当作全年婚姻状态都是已婚，于是果断决定要在年底前搞定。心里觉得没多少事情要办，也不需要办太仔细，应该来得及。
婚礼再怎么随便，去登记和摆个酒都是不能省的。一个代表在当地法律上成为夫妻，一个代表中国人概念里的共结连理。
登记方面上网搞定就行。上市政府网站查探，领结婚证一百刀，可以顺道在市政府行礼。这市政府前几年用咱们纳税人的血汗装修过，而且才要七十刀。毋庸多想，必须用一回。登记要预约，排到年尾的空档还好有二十九号，立马订下。
酒席在哪里办我们不大关心，老人家倒是比较重视。由于亲戚都是老华侨，选了家他们喜欢的饭店，找朋友帮忙约到农历新年年底前一个好日子。咱们亲戚比较多，他家五个舅舅三个姨，我们也有四五家要请，结果只邀请亲戚，朋友只请了那两个媒人同学，十桌就够了。
酒宴餐单必须好，要对得起亲戚送的礼金，否则会被人在背后说一辈子闲话。我妈每次说起她一个同学，都要讲一次她嫁女儿时吃的鱼好小条，要两条拼在一起才放满一个蒸鱼碟子。因此经我开餐馆的姑姑审查酒席组合后，拍板每桌四百刀的。我爸妈说现在龙虾正肥，大只的一磅八刀，咱们每桌加做一只自带的龙虾，付餐馆加工费，大概添五十刀，应该很好看了。最后结账时用亲戚送的礼金足够应付有余，还可以小赚一点。
婚戒嘛，体谅到老头子当时没多少钱，我俩到附近一家首饰店订了一只两千刀的碎钻，他一只普通铂金的。后来后悔死了，因为他的戴了一年多就弄丢了，也不肯去找，还说铂金的一下就变花了，于是补买了一只三十刀不锈钢的戴到现在。他爸妈也没什么钱，给了三四千RMB后来回中国买了一条很小的钻石链子，除此以外没收过礼金。什么传统龙凤镯子的我爸妈去办，我也没戴过，至今放在他们银行的保险箱里，感觉好像是他们借此机会买了点金器保值。
整个过程最劳神的就是要回一趟中国了。就算家里没剩多少亲戚在国内，我爸朋友太多，吃过人家很多喜酒，嫁女儿不和他们交代一声会被人骂一辈子。再说当时我也是很久没回去过了，老头子还是沾光头一回返乡，这样也可以顺道淘点东西。
请假三个礼拜回去，期间只是拜访亲友，每天两顿地和不同人吃喝。倒记得当时在我家乡吃了很大只的濑尿虾，在老头子家乡吃了很鲜的沙虫。
另外还有一件我很满意的事，就是买到了喜欢的结婚礼服。我一向很怕成为众人焦点，即使一辈子一次的结婚也是，所以那种蓬蓬裙一样的婚纱是绝对不会考虑的。当时去的是广州的婚纱街，逛了两圈，还是觉得第一家看到的最好。那是一件白色及踝背心裙，加一个很普通的小头纱。开价已经不贵，和老板娘讲价后九十九RMB成交。后来同事看我的结婚照，居然说那礼服看上去好贵，说明咱们中国的设计也不差。中式绣花嫁衣也很便宜，两百RMB左右搞定。
回来后开始置办关于住的。因为咱们都没什么钱另外买自己的房子，他爸妈家没多余房间，所以从一开始就决定婚后在我们家住。他家没什么所谓怕当“上门女婿”的忌讳，连大床都是我买的（真正的结婚“贴大床”），他就买了一套一千刀的四件布沙发，用到现在。
结婚领证当天，到家附近一家理发店化了个最淡的新娘装梳了个头，约到一个摄影师一小时一百刀去市政厅。在市政厅行七十刀的那种结婚仪式只能带六个亲友，于是只有双方家长和他姐五个人去。法官来念了一通例行婚姻誓词，当时还打算口译给父母听，结果发现自己水平太差，在这种场合身兼两职难度太大了。双方交换戒指，没有太多的激动，更哭不出来，嘻嘻哈哈二十分钟内完成。
当时圣诞过了才四天，所有圣诞装饰都还在，拍的照相当有节日气氛。手捧一束二十几刀的花球，摆了若干姿势和若干人物组合，在一个小时，也就是我爸能容忍的最长摄影活动时间内精准完成拍摄。后来摄影师努力游说我们买纪念照套装不遂，两百刀买了低像素版的光碟，自己到药局晒两张８X１０的挂在家里，光碟最后不知所踪。现在照片主要作用是遮掩镜框后的保险箱钥匙。
领证几天后碰上新年假期，请了三天假报了一个两百刀的两天一夜短途旅游团，和一帮陌生人坐巴士去一个国家公园看风景当蜜月旅行，感觉也不错。印象最深的是当时的导游以为来的都是刚上岸的新移民，去住汽车旅馆时骗大家说美国只有两种旅馆，一种是青年旅社那种大通铺，一种就是这些汽车旅馆，言下之意这个团住的很不错。我们心里笑死了，他这是当大家连好莱坞电影都没看过啊。
双方家长坚持还没完成中国酒席就不算真正结婚，不准老头子搬进来。我很不能理解，在万分期待下盼来了喜宴的日子。当天穿上传统绣花旗袍，坐着他那台黑溜溜懒得装饰的雅阁到了他父母家行茶礼。他家挤满了一屋子的亲戚，唧唧喳喳吵了半天后，拉大队去饭店。
我们订的饭店很小，十桌安排在地下就等于包下一层了。那时候天已经比较冷了，老头子他姐送了件两百刀的兔毛短袄（小白兔我对不起你们～～～），穿上在门口招呼亲戚进来。等了一下子觉得没意思，而且门口也有大字招牌写着，心想大家也不是不认字，反正老头子也不管，于是躲到楼下偷懒去了。其实我还不算奇芭，认识的一个朋友和老公穿着牛仔裤去自己的喜宴，结果亲戚都跑到隔壁那家人的酒席上去了。
咱们的酒席就一个主题：吃。菜式相当丰盛，该有的都齐了，那碟当季的大龙虾到至今还被亲戚们念叨。什么PPT、奏乐曲、双方家长讲话的都没有，玩新郎新娘那些因为双方爸爸非常保守，我们都躲过了（偷笑…）。我吃到正欢时被人拉去敬酒，因此错过了糖水，至今仍然遗憾。不过作为一个在自己婚宴上吃得很饱的新娘，我也觉得不冤。可惜那件白色的小礼服在胸前留下了一块菜迹，以后恐怕不能传给女儿了（就算没菜迹她也不一定会要啊，呵呵）。
酒席完毕，正式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开始。如果结婚的形式都可以随便的话，生活也不会过得很认真。事事苛求完美做人太辛苦，与老伴相处时难得糊涂才是最高境界。每每读到关于现今婚姻成本和基本要求时，都会对老头子说我这个老婆把自己嫁得太随便，将来他嫁女儿怎么办啊。他都会想也不想便答：
“最关键的是选对了人，其他的有什么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