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股风送来了消息,吹进口鼻,讯息传递到了身体里。
那大概是一根火苗,在喉咙处引燃,干火飘向头顶四肢,安静乖巧的肌肉突被激活,狼烟四起。犹被凭空披上一件隔热服,温度从每一个细胞中升起,酸痛一层一层地堆积,从趾间到牙龈。
脑袋被蒸热得膨胀,越发沉重,压得脖颈没了挺直的力气。像断了线的木偶,提拉不起动作,只能将意念捻为绳系,做出生活需要的姿态,与突然涨了数倍的重力拮抗,脚底粘着。步子沉重,身子却若浮于云端,风一来,便摇摇曳飘起。
口鼻处的呼吸越来越温热,好似蒸锅中慢慢温起的热气,水分控制不住地开溜。口鼻区域不再湿润如春,变成一片荒漠,热浪滚滚。
身体内外的宇宙变成两个世界。外面艳阳高照,体内瑟瑟畏凉,外面冷月低悬,体内烘烘如火。好几个梦境都在干渴中苏醒,每吞一口水,都在挤压发肿的咽喉,涩痛如鲠。
这是哪一个平行宇宙,困住了我呼吸的身体,不能再像往常一样,遵循生活例行。我的精神在努力提拉着,试图跟上时间的节奏,而身体成了落伍的队友,下坠,下坠,只想坠入时间的黑洞,无我,无他,只有自由沉眠的呼吸。
生病的日子,被迫隔离在原有生活之外,病菌之手把自己推得远远的,在隔离的玻璃室里,有气无力。
看别人代劳自己的工作,面对槽点,有气无力;看伙伴大快朵颐着美食,面对菜肴,有滋无味;看朋友眼神发亮地谈笑风声,面对欢闹,有口无言。
这是哪一个平行宇宙,困住了我的灵魂,此刻亦虚亦幻,好似身处梦的边缘,隔离在现实的玻璃室里,看一场实验,关于生活可能的不堪的样子。真实得有血有肉,又迷离得支离破碎。
这是哪来的世界,哪来的别人,哪来的酸痛,哪来的绵软无力?
睡意像海浪一样,又一波袭来。我的身体松松软软地躺在云上,放任睡意对意识的侵占,麻痹对时间的感知,仿若回到初生。在睡眠里挥霍分秒,过着奢侈的虚度,无所无为。
在视时间为金钱的年代,生病是一种奢侈,我在挥金如土。
风一吹,牵走了带来的讯息,吹散了酸痛发热的感觉,此人好似又重新回到了生活里,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回想来,病着的日子已成了记忆中的另一场梦,当时感觉到的不真实顿然成真于记忆里。
云上的日子,南柯一梦。
身子好了,梦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