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前看《人间正道是沧桑》,对一幕记忆很深。
那是杨立青,与瞿霞的重逢。原本,两人在第一次相遇,就情窦初开。但是,由于命运的捉弄,两人始终没有机会,互相表白真情。而瞿霞,也因为信仰,被投入牢狱,遭到非人的折磨,再次重返社会时,已经是遍体鳞伤。
然后,两人终于重逢。没有喜极而泣,没有抱头痛哭,而是一场惊慌失措的逃离。瞿霞在看见杨立青的一瞬,愣了一秒,然后转身就逃。他在身后,呼喊着她的名字,拼命追赶她。她却打开一扇扇门,慌忙地逃窜着。
最终,他追上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她像一头发疯的野兽,在他怀中挣扎着,哭喊着,歇斯底里。恋人的怀抱,原本多么渴望,甚至是在牢狱中,最后一丝光亮。但是,真的重逢,却只剩下逃离。最终,他们没有在一起。
年幼的我,无比唏嘘。瞿霞,是真的爱杨立青。正因为对他,爱的彻骨,所以才想把最美好的自己,交给他。但是,命运的捉弄,却让她伤痕累累。她认为,自己已经残缺,无法配得起他,于是才有这一场绝望的逃离。
瞿霞,真是傻的让人心疼。这样的爱情,以往也有过。李娃对汉武帝,爱的深沉,却在病重之时,为留给他一个最美好的形象,拒绝他的再三探视。最终,寂寞而死。但其实,真正爱你的人,又怎会介意你的伤痕。
最完美无缺的人,或许只有上帝。但是,他那么完美,那么智慧,也那么无聊。至善至美,只是一种寂寞的停滞。于是,上帝才创造出人类,看着他们犯错,看着他们改错,给他带来一种烟火气的热闹与温暖。
亚当和夏娃,之所以被赶出伊甸园,是因为他们的羞耻。原本,他们是如此天然,如此纯粹。但是,却听信魔鬼的诱惑,偷吃所谓的“智慧”,对自己不完美的天性,感到羞耻。这种羞耻感,是对上帝的一种背叛,因此被下令逐出。
上帝造人,本就没有奢求其完美。人类的可爱之处,就在于他的愚蠢,以及会犯错。正是因为,我们永远有局限,有缺点,有伤痕,却始终不放弃,不抛弃,才如此生动活泼。而所谓的羞耻感,是对完美上帝的一种篡夺,是一种真正的狂妄无知。
自古以来,为何诗人总爱咏叹莲花?那是因为,它出身淤泥,有太多肮脏的理由,却始终选择坚守信念,去成为一支亭亭而立的纯洁。它的淤泥,始终与它是统一的整体。正是因为,有这些淤泥的衬托,才让它的坚守,显得格外动人心魄。
因此,真是替瞿霞,替李娃感到惋惜。没错,爱一个人,就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但是,什么是最好的东西呢?或许,不是我的如花美貌,也不是我的完美无缺,而是我历经千辛万苦,伤痕累累,却对你始终不变的执着。
我爱你,也爱你所有的错误和伤痕。我们都是肉体凡胎,会犯错,会受伤,但是只要迷途知返,永不放弃,就是最宝贵的品质,会得到上帝的宽恕与宠爱。总有一天,你会为狭缝之中,那一朵顽强开放的小野花,感动的痛哭流涕。
所有错误和伤痕,终会成为你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