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作家死去了。
他叫胡迁,有个很好听的名字。自缢而亡,又是一个死掉了才被大家知晓的作家。
在此之前,我不知道他,也还没读过他的作品,不知道好坏,但逝者已逝,我知道大家大抵也只会拣好听的讲。网页新闻里有他的照片,讽刺的是,这张照片上的他笑得很灿烂,这样的笑脸本来不该出现在讣告上。
但我看着他的时候,心里竟然一点也不觉得遗憾或难过,我很平静,甚至还觉得有点理所当然。作家们其实是种很敏感的生物,为了作品也好,为了生活也罢,从各种缘由里生出的负面情绪是他们创作的来源。我深信,伟大的作品,一定来源于最深切的痛苦。
幸福或许会让人感同身受,但只有痛苦才会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动。作家在经历痛苦的时候,反而是打不倒的,可一旦以这痛苦为源泉的作品完成,他们便了无牵挂了。
就好像,他们生下来,就只是为了完成这个任务。
我近一年来,都不怎样想写诗了。
因为我发现,无论我怎样写,最后总能扯到“死”这个字眼上去了。虽然生活中连我自己都瞧不见这苗头,可只要一开始敲字,我就会发现,很多东西,其实根本藏也藏不住。
我整个人,正前所未有地丧着,已经是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
也不是说真正生活就如何如何痛苦了,反而来说,要真是痛苦,那反而打不倒我。
我只是很消沉。
每天只是毫无意义地消磨时光,不管做什么,都缺了那么股子劲。说真的人最怕的,就是这种状态,没有努力的理由,也没有前进的方向……
我不想死,但确实觉得,死也无所谓了。
我有圆满的家庭,不缺吃不愁穿,按理来说应当是很幸福了。可是,精神世界的空虚却是什么都无法弥补的。我也有过理想,可是理想很快就破灭了。我也有过热情,可是热情很快就被消磨了。我也试过用各种各样的事情去填满自己,但我仍然觉得十分孤独,有时候我就想,或许孤独是与生俱来的,谁也改变不了,谁也拯救不了。
我也试过和家人倾述,但对着爸爸真正说出“大不了就是死”的时候,我却比爸爸先崩溃了。爸爸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样消极,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明白,我又能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谁也不了解我,连我自己也不行。
我开始变得越来越敏感,越来越脆弱,无法承受一点点挫折。我也不敢再写东西,我怕越写越明白,到时候,我就真的找不到一点支撑下去的理由了。
我常常做梦,梦见自己的将来,永远都是一个人孤独地生活,不和任何人来往联系,早早地便死去了。真有这一天,除了亲人,也没有人会挂念我的,我这样的一个平庸又懦弱的人,不值得纪念。
有些时候,我就会常常盼望有一个正当的死去的理由。或者是为了救某个人,或者是意外身亡,总而言之我不想自杀,我不想让家人觉得是我主动放弃了生命。我想,那样他们或许会更难过。
要是世上真有鬼就好了,这样我就能问问这个叫胡迁的男人。他是为了什么去死,还是他也像我一样。
什么都不为,只是单单失去了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