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床上,床挨着墙,墙外是驿道。
不问故乡异乡。今夜枕上三更月,连着来路归途。
驿道通远,道边草无尽,连着天涯。看远,似乎也看到天涯。
一匹马在我的小屋外停了下来。它呼吸很重,我听见了它的鼻息,它打了两个响鼻,又踏踏远去。
两只麻雀打着架落在门外,惨烈地扑斗后,又喳喳着走了。黄鼠狼拉了对面旅社的鸡子,呲呲着经过,血腥味传入,能想到延长的血印了。
耳朵告诉我,外面的世界。
冬尽,我抬床到野外,放路边。爬根草先绿,下来是车前草、野苜蓿。这都是牲畜最爱吃的,不是人种,是天然的安排,给了奔驰者的口粮。
我身下压着春天,春天托举着我。
草深埋住床腿,鹌鹑会来抱窝。我让出床来。草多花少,并不缤纷,简约。
花说,有人长文恣肆,我偏要惜墨如命。一花的芬芳里,也能点亮江山,排远长路。
接过风雪中诞下的羊羔,追赶过长夜嗷嗷的独狼……
也见浪子,十年离去十年归来。十年之隔一杯茶,坐在我门前的石墩上,闲坐说君亦自说,不说玄宗。
有友来寻。有人说主人怀旧苍老,有人默然一笑。年年春来年年新,年年激动,年年情怀,春不老,敏思的人便永世少年。不信,你问屋后小溪夜月, 你看笔下文字。
雪封大山,雪不阻长路,再大的风雪里,道上总有脚印。长路寂寂,行人廖廖,但总不会无。从来,你不见,已有人走过。
我的灯光,见过的人不会少,问过的人不会多。灯下不读书,枯坐对长影。暗夜思,想过千里外杏花满野,都市里车马辚辚。远处景是眼前梦,眼前景是远处梦。
推门出去。 风过屋前,月将落,霜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