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乍暖还凉
七月流火,原本一个炙热的时节,然而夜深了,在清冷的月色的映照之下,还是会渗透出丝丝的凉意,犹如此刻隐在窗帘后面的乔楚,也如足球场上那个勾着头,垂头丧气的顾言,他们近在咫尺,却彼此都觉得寒凉透心。
一片薄薄的窗帘,也可以把两个人分隔出两个世界。
乔楚独自在房间里喝水,看书,洗衣服,走来走去,每一个动作,她都下意识地回避了不远处那束黑暗中眺望的眼神,但是她心里也知道,那个身影还在。
她觉得很苦涩。
顾言一直等在操场上,他所认识的乔楚一向都是冷冷的,但他总以为那是女生一贯的欲拒还迎的姿态,他也总会使尽浑身解数来化解她脸上的冰霜,而她也必定会再一次松开紧皱的眉头,再一次绽放明媚的笑容,扑在他的怀里,在那个小操场与他相拥缱绻相依片刻。
无奈,这次乔楚执意不肯现身了,尽管他已经在小操场逗留了将近三个钟头,又一次次拨打着那个号码,直到那个手机再也打不通了,之后,他慢慢沿着球场边上的跑道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几圈,他不断地抬头朝这个方向张望,望着那个黑洞洞的方向,那个世界一片模糊,这种感觉像极了她留给自己的感受。哪怕他一度紧紧地拥抱着她,恨不得把她嵌进他的身体里,哪怕她也很陶醉,反应也很激烈,但还是很快从迷失中恢复了清醒,在下一秒不动声色地推开他。
每到这个时刻,他都无辜而哀怨地看着她,她的内心真的那么难以融化吗?但她的表情真的是目空一切,像是老僧入定般,不知眺望着哪个方向。
她的冷淡从何时开始的呢?他在脑海中极力搜索。
上一次,他们谈到将来。为了让她安心,他特意说,毕业他们就结婚。她当即没有表态,但在这之后了,他们再见面,她就变得十分冷淡了。
女人真是最难琢磨的动物。一直说没有安全感,他主动给她安全感,还是闹不明白她的心意,他为此郁闷不已。
顾言的呼唤,乔楚看在眼里,但她无话可说,也无言以对。他们确实是两个世界的动物,而他一点都不明白她。
自从他说毕业后就结婚,这句话如一记惊雷,将她从梦中唤醒。
结婚?毕业就结婚?
她觉得不可思议。她才23岁,从记事起到现在,一直被关在校园里,寒窗苦读,她还没有呼吸过自由的空气,没有遇见过外面的精彩与动荡,没有决定自己将来定居在哪座城市里,她怎么可能糊里糊涂就结婚?
尤其是顾言所描述过的生活,让她不寒而栗。
他来自一个贫寒的家庭,上面有好几个姐姐,他是家中最小的儿子,自小,她们都没有吃过零食,把唯一得来不易的饼干留给弟弟吃,每逢天黑,全家人都在地里干活,弟弟就在村子口等着一家人从地里回家给自己做饭。
后来长大了,几个姐姐都念完中学就去打工了,就为了供这个唯一的弟弟读书,但她们却想不到,自己的弟弟并没有意愿用自己努力来改变自己的阶层,他一心想赶紧毕业,赶紧娶个老婆,老婆孩子热炕头。顾言的言论成了乔楚心里的一根刺,她却也无法向他说明自己的苦,她知道,一旦她说了,他只会说她势力,于是她悄悄地对他疏远了。
但人非草木,她也很清楚,每次见面,顾言的言语的体贴和厮守的缱绻都足以融化她心里的冰霜,毕竟他也不是个坏人,他们只是志向不同而已。这使得她不得不在见面之后都恨不得狠狠地打自己一记耳光,并咬着牙推翻她已经答允的下一次见面的邀约。
乔楚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但一定不是在这样一个泥淖一样的环境里,和她相携而走的,也一定是个可以引领自己的人,她凭空想象。
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装糊涂过完大学的最后时光,而顾言急切的申诉还是将她拉回了现实。
心意既定,她终于决定忍着不见,躲着他,反正毕业在即了,很多人都去实习、翘课,班里早已无人了,她想要避开他,也并非难事,她索性提早去找辅导员办理手续,辅导员也笑眯眯地答应了。
那天,她悄悄买了票,辞别了室友们,独自去往车站,只觉手机在包里振个不停,她忙着上车,便没有接听。后来她抽空看了一下他发来的短信,问她要去哪里,匆匆回了一句:深圳。
之后,她就忙着联系实习事宜,不再翻看短信。
第二天,她在一片晴好的阳光下来到了水光潋滟的江南,而他却真的去了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