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在家二十几天,一向爱出去溜达的妈妈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之前是几天一个电话,现在是一天几个电话。我不忙的时候还愿意陪她聊聊,但是当我也很忙,心力交瘁的时候我就没了几分耐心。当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时,我是能理解她风风火火的性格以及咄咄逼人的口气,她总是很担心别人不能理解她的苦心,她总是担心别人看不见她的付出。还有她总觉得如果不采取这种“声嘶力竭”,我们可能不会尊重她。所以,她一直采取的强权之策。
我不止一次地提醒她说话可以温柔一些,说话声音可以小一些,我可以听得到的。可能人被推到一个模式里,不是自己觉悟到的是很难改变的。她依然还是那么大声,依然还是风风火火,依然还是声嘶力竭的。既然她很难接受,那就尊重她吧。我还是按照我的想法来做,我还是按照自己的语速来跟她沟通。
我之前问她为什么老是那么大火气啊?她说,你爸爸不听指挥。你看看,她是一个多么想要控制别人的人啊。她总是跟我吐槽我爸爸不讲卫生,懒,整天拿着手机刷刷刷,丝毫看不到她的辛苦,其实家里的活儿就是做饭,打扫,洗衣服这样的事情。有时候我听到她这么抱怨都觉得特别搞笑,我心想,你只是吃饭打扫洗衣服,而你的女儿呢,她可能是做饭,打扫,洗衣服,整理,陪孩子上课,接线上咨询,操心农场里的囤积.....当然,还有每天都得听妈妈的唠叨。没有人是铁打的,也没有人是永远都快乐,无忧无虑的,我知道生活的不容易,也知道身为一个成年人该承受的,但我可能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去安抚我那小公主一样的妈妈。
我听过很多人的故事,也跟着一起流过很多的眼泪,以前我以为那是我的共情在凸显,其实那何尝不是我呢?我期望我的妈妈是一个温柔的,有耐心的,并不是时时处处都把最糟糕的情绪留给我的一个人,当然那是我理想中母亲的样子,可是现实生活中她不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会不爱自己的父母吗?没有一个人是不爱自己的父母,就算是嘴上天天嚷嚷着恨不得与父母断绝的关系的人何尝又不是另一种爱的方式?所以,我们活着活着就活成了父母的样子。
我的性格像我妈妈多一些。毛毛躁躁,风风火火,有时候烦了直接大声吆喝,歇斯底里。但更有一些好的地方是,我还是汲取了我爸爸的一些性格,大部分时间我是比较能忍的。比如,我可能再接通电话听到我妈的声音时有一点烦躁,但是过不了几分钟我就体会到了温情。我们针尖对麦芒地冲击,让彼此都卸下了盔甲,软了下来。
今天的电话倒是温情了不少,虽然我听了心里并不舒服。她说,你就是个倒霉蛋啊。03年非典的时候,你说要报考军校,那时候咱哪有那意识 啊,都以为这是有关系有背景的孩子才能去的。那时候我跟你爸没为你的事儿操心过。觉得你随便考一大学上上就行,老百姓的孩子还能有多大奔头呢?08年的时候,你说要留青岛,我心里那个疼啊,自己亲手养大的闺女怎么舍得让她留在那么远的地方呢?巴不得嫁到隔壁小区才好。我是坚决不支持的,你的合约金也没有给你缴纳。08年底,你结婚的时候我是十分反对的,我总觉得你有更好的归宿。一部分是因为我自己情绪过不去.......这不你好不容易想做点事儿就赶上了这个疫情,哎,你可真是个倒霉蛋啊.....
不说别的,我妈这一番话赚足了我的眼泪。我不是认同她说的,而是觉得她终于看到了自己的那一部分原因,不是孩子不想怎样,而是不愿意承受她的那一部分,分外地反抗好像才能证明她是错的,其实这何尝又不是一种幼稚呢?
终归是要桥归桥,路归路的。母女也是如此,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各位交还出对方的人生,路是要自己走的,既然我无法改变她的秉性,那就尊重,那就当她的一个树洞吧。
虽然她在说我是倒霉蛋,她何尝不是一个倒霉蛋呢?倒霉蛋养了倒霉蛋,那就用这些年月来进行一场负负得正的游戏人生吧?负负得负也没关系,都是一种人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