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艰难中一天一天的过,我哥在小青来我家半年后顺利的考上了医学院,我也上了高中,又三年,我也如父母的愿,自己的愿,上了师范。我小弟转眼三岁了,更健壮更淘气更可爱了。在外求学的孤独岁月里,家的概念里,除了有对父母的思念外,更多的是对我们这个愈来愈可爱的小弟的牵挂。我们学校食堂有一个专卖点心的窗口,那个窗口在我看来应该是富人阶层的专属,我这样的穷学生是站不起的。直到现在我也不记得那里面到底出产多少种点心,我只认得一种被师傅惯了一肚子白糖的烤的酥酥脆脆的胖胖鼓鼓的糖饼。同宿舍的好友买过一回硬分半块给我,当我心怀感激我比甜蜜的尝完这充满友情的半块糖饼,我就认定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点心,我小弟也一定爱吃点心。
穷人家的孩子要奢侈一回得有足够的勇气。我得攒票,我不想像那些不会算计的大肚子男生那样一到月底就捏着肚子舔着脸向父母讨钱度命,虽说这也无可厚非,可我不愿意,我知道我父母挣不来钱,家里还有个长得很快的小弟。一块糖饼要半斤饭票加一块钱菜票,我也不知道小小的糖饼怎么会那么贵。可是当我在月底的时候花上两块五毛钱的车票踏上东去的火车,一路小心翼翼的护着两块糖饼回到父母身边,送到小弟嘴里的时候,我觉得无比自豪!这个小东西啃着已经不大酥脆的糖饼开心的“大姐大姐”的叫,我就很开心。我妈就会趁机逗他:“小青,大姐好吧!”“大姐好!”三岁多了,他还是把“姐”叫成“die”。
我父母虽然有三个孩子,可实际上我小弟在我家享受的独生子女的待遇。我哥和我都在外学习,很少回家。我父母在我小弟身上最大限度的践行着“再苦也不能苦孩子”的抚养理念。时代在发展,我父母也像身边那些年轻的父母一样与时俱进,在我毕业那年意外的批了两捆布做起了卖布的生意。目的是让我的小弟能过的更滋润点。我小弟过的的确滋润。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我小弟哪天不是穿戴整整齐齐,神气活现,像个骄傲的小王子?他的确越来越帅,也越来越不爱学习,我父母也急得没有办法。他们两个越来越老,也越来越有压力,俩个大孩子都上成学了,这个小的咋这么不听话呢?有大哥大姐做榜样,你就使劲读,就是读到外国去,咱们一起供你,也一定支持你上学啊!我父母把我也叫到家里,我那时也早已毕业结婚和我先生一起在老家的学校里当了老师,当着小弟的面轮番给他讲道理,可小弟就是听不进去,他硬着脖子对父亲说:“我就不想上学!我上不成学谁也不怨!我写保证!”他甚至还撂下这么一句,我没听到:“俺大,你要逼我上学,我就离家出走!要上你上,反正我不上!”这话是我妈偷偷对我说的。
我小弟其实是很聪明的,他现在开着大货车,骄傲的赚着钱,前不久在老家的旧址上也盖起了三层大楼房,在乡邻眼里还是挺正干的小伙子。他当初如此叛逆如此抵触读书,我分析一下原因,不知我小弟是否同意。首先是我父母太溺爱了,相当于老年得子,对他百般关爱,唯恐他受委屈。其次是疏于管理,对他结交的玩伴不知情,不引导,他们几个不爱学习的孩子在一起沆瀣一气,都干了些什么,我父母根本就不知道。有几次我小弟竟然夜不归宿,也不跟大人说,我父母着急心碎的找了一夜,等到我小弟不找自来,他们也就不再追究了。还有一点,社会变化太快,诱惑也太大,我父母真老了,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教育引导他的叛逆的小儿子。
好在我小弟是个本质善良,重情重义的孩子,即使在他辍学游荡的日子里也没给父母给我们添忧虑。直到后来找了个温柔贤惠的老婆,在我们的帮助下顺利结了婚,他都还跟乖顺的儿子一样跟在父母的身边。
关于小弟的出身,在他结婚前,我们所有的人都是三缄其口。很小的时候,他从外面听到小朋友说:“你不是你妈生的,”他跑回来问过这事,我妈笑着说:“你不是我生的,你是沙礓变的!”这当然是骗小孩的,直到后来咱家院子里时不时的出现一块两块人形的石块,我妈才知道小孩是好骗的,他当了真了。大一些的时候,可能都上初一了,他又问了一次,我妈反问道:“你不是我生的,那是谁生的?”此后他也就再也没问过。
我小弟结婚后,有一次我问我妈:“小青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出身啊?”我妈说:“知道,他两口都知道。我跟你大当着他两口面说的。”“咋说呢?”我问。我妈轻松的说:“小青,你也大了,这也成家了,有些话我和你大也不瞒着你了。你真不是我亲生的。……你看啊,都随你哈,你亲生父母家离着也不远,你要找呢也不难,我和你大也不反对,全当多一门亲戚。”“那小青咋说呢?”我急于知道答案。我妈说:“俺大俺妈,你们放心,我不想去找,从来也没想过。他们生了我,又没养我一天。我是您们养大的,我得报恩,好好孝顺你们。”这孩子咱们家还真没白疼哈!
还真是的,我小弟跟我们真的亲呢,他第一次出车路过景德镇给我捎了一套精美的茶具,我很高兴,真没想到呀,我说:“小青,你还能想到你大姐呀!”我小弟慢言慢语真诚的说:“那是喽!你是俺亲大姐呢!”对的,我们心照不宣,我们永远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