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月前,他姐姐说他病倒了,我们当时便非常震惊,是呀,他还那么年轻,好日子才刚刚开始呢。谈到动情处,女人几乎要流出泪来,她说,我宁愿病的人是我,要是能够换一下也好呀。唉,得这个怪病,哪怕是断条胳膊断条腿都比这强呀。嗯,我现在连发抖音的心情也没有了,那可是我的亲弟呀。
国庆节我们去了位于城中的一医院探望他。一医院位于江边的山上,小车上了几个陡坡才来到位于一楼的一处病区。这里的环境还算幽静,适合治病休养。他姐姐领着我们进入病房时,他的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身子歪向墙内侧,正在睡觉。一个黑瘦的女人守在床铺边,默默地料理他,看到我们来,她热情地递上几瓶矿泉水,我已认不出这是那个他曾经朝气蓬勃的妻子了。
我们的到来惊醒了他,他艰难地歪过身子来,跟我们打招呼,甚至喊出每个人的名字来。他已经瘦得不成样子了,两只胳膊干瘪地耷拉着,似乎一不小心骨头就要从皮肤里窜出来。他的脸色蜡黄,眼珠黯淡无光,失去了往日的神采。他哼哼着半卧在床上同我们说话,插着氧气的鼻子下面的嘴唇上有一抹血迹,见了我们,他显得很兴奋。疾病折磨得他已经不成人样了,许多器官都已衰竭,只有大脑格外清醒。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疼吗?
疼倒不疼,就是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
你心放宽一点,慢慢调养,病就慢慢好起来。
唉,他叹口气说,别人的病越诊越好,我的病越诊越重了。
你想吃什么,就让他们弄!
嗯,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去农场吃猪脚,吃桂鱼呢!他沉浸在往日的回忆中,那俨然成了最幸福的时光,以至于他的脸上似乎露出了微笑。他一边呻吟着,喊嘴巴干,他的妻就赶紧将一只带嘴的水杯塞在他嘴里。他吮吸了几口,心里似乎好受些。他姐姐挨着他的身旁坐着,手不停地在他的脚上腿上抚摸。时间久了,他大约不好意思麻烦姐姐,示意姐姐歇歇不用揉搓。
你好一点,可以出去走一走。
他的脸上露出惭愧的神色,他说要是那样就好了。他姐姐解释说,他现在站都站不起来了。
一位护士进来给他换药,他现在基本上输的是白蛋白。姐姐在一旁帮忙,护士查看他的屁股上肚子上是否有黏连。他曾经那么要强,家人劝他将省城的生意处理掉,他坚决不同意,期冀着自己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事实上每个人都知道,他的日子不多了,除了他自己。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我们同他告别,他的妻子送出门来,热情地催我们把矿泉水带上。我们说不用送,她还是执拗地送出门来。我们上了车,还看见她默然地心事重重地站在院门口。她的堂嫂说,丹丹好可怜。
后来我又陆续了解到他的一些情况。他二哥说,一年前他做了个心脏支架手术。他的身体原本好好的,也没什么症状,可是儿子单位体检,他去做了免费检查,就查出了心脏有问题,就花了十几万做了手术。他二哥说,他这样身体的免疫力一下就下降了,自然抵抗不住癌细胞的袭扰。他原来烟抽得很凶,临时把烟戒了,身体的免疫系统也紊乱了。
他大哥早前带他去了省城的大医院,教授说他的身体已不适合做靶向药治疗,如果可以的话,或许还能够拖几年。他做化疗,却不断地发烧,治疗的效果并不太好。
有什么办法呢?无论富贵还是贫穷,对于一个人来说,健康永远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