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刚坐上回家的Y2公交车，经历了两小时浏阳河快板左右手和弦打架，D调转G调的混乱。出门时，冲八级加课的小丫头直勾勾地看着我，一脸幽怨。对呀，我不用考级，没有任何压力。因此学得很慢很扎实，就连老师也说，只学了一年半却是手型最好的那个。她没有说到点子，比起学生，我是唯一要用自己的工资在休息日风雨无阻自己坐车来的。
前天送娃去画画，遇到闺蜜送女儿学钢琴，3周岁的小丫头坐在高高的琴凳上，因为不专心挨妈妈训。其实，每一样乐器都很难，云淡风轻说容易的人，多半也是一样都不会或者浅尝辄止。最初学古筝的冲动，一半是夙愿，高中同班有个女生古筝弹得炉火纯青，我很迷恋她。大学的时候很忙又很不忙，每晚自习教室出来经过艺术学院总忍不住在琴房楼下站着听一会儿。另一半，也许你不信，我想知道，那些孩子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我想知道自己以后有没有资格逼迫女儿。很庆幸，在乐器这件事上，我应该不太会简单粗暴对她，空洞的兴趣无力支撑漫长枯燥艰辛的练习，但是不恰当的施压一定会毁了所有的热情，不然呢，为什么那么多考过业余十级地孩子再也不碰琴。
《人生果实》里，修一老爷爷九十多岁还在玩帆船，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兴趣，才会越活越老越有意思。老了之后，该干什么呢？我不想好不容易等到退休之后，变成那么无聊。所以把退休后的学习计划慢慢提前了。每次送兴趣班，大厅里等待的家长在刷手机，偶尔会有白领拿着笔记本加班，凑过去一看是外企报表。或者三两家庭主妇家长里短吃穿用度互通有无。对我而言开放的练琴房让两个小时的等待完全没有等待的焦虑。有几次引来了家长孩子围观，销售小姑娘开玩笑说免费广告啊。上班带娃买菜烧饭料理家务练琴读书跑步，当生活被有趣的事情安排妥当，想要有空想着不开心的人和事也很难啊。
闺蜜群里有一个在上海，每天加班到凌晨，问是什么支撑她屹立不倒，她说是北京两套房加常州市中心两套精装房的贷款。有一个进军商界继承家业，经常连轴转回家还充电学习新产业。她们的月薪大概都是我的年薪了。是呀，当很多人用命去换取财富自由，我总应该投资一下健康和灵魂，至少不能等着以后用钱换命吧。除非不可抗因素，每天跑步机5km，已经慢慢成为习惯。这个年纪，没有什么会像健身和读书那样付出必有回报，工作不会，爱情更不会，友情，不好说。
我们热爱生，也绝不畏惧死。高中时候学史铁生，最爱莫过于那段华丽丽的排比。感谢语文老师，我至今可以背出来：四百多年里，它一面剥蚀了古殿檐头浮夸的琉璃，淡褪了门壁上炫耀的朱红，坍圮了一段段高墙又散落了玉砌雕栏。后来每次读，印象最深的是那句：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死是一个必然会降临的节日。剩下的就是怎样活的问题了。
满屏是母亲节的狂欢。读书时曾经有个同学说，只有弱势群体要过节，她举了一堆例子，妇女，儿童，教师，护士。我竟无言以对。母亲这个角色，注定是付出型。我的母亲67岁，第四次中风后，脑干受损，记忆力差，言语障碍，拄着拐仗依旧踉跄，前两天老家的老邻居过世，比她大一岁。唏嘘之余有种淡淡的哀伤弥漫在大家心间。那个勤快操劳种田下地，用各种田里的收获变着法儿做出小食替代零嘴儿满足我的壮年母亲，最近又从记忆里刷新。我甚至不会去买花买礼物说一声节日快乐，这些事情只能对女儿得心应手。我母亲的世界里，细水长流大概才正常，仪式感不是她的认知。母亲住院陪伴的更多是父亲和护工，父亲不让我随便请假，我也尽量不打乱原有的生活步调，因为不拖累不牵绊互相安好，才是他们和我们和生活的互相妥协。看到牙口不好的母亲吃面条时吸溜吸溜掉一桌子，就像女儿小时候那样，安静给她擦干净，喝水时呛得喷出来静静拍拍她的后背，努力压制所有的强迫症，容纳老人家所有的小脏小乱小差，让她不要有这是女儿家我要回自己的家这种想法，是我真正能为她做的。毕竟，论经济她不需要我，论好吃好玩的，她没有好牙口也没有了健康有力的体魄。人生的风景过大半，就像医生说的，发病是随时的，一次会比一次严重。对于生死，看不透也应该学着看轻。
我们和我们的后代是浸染着节日仪式感长大的。练琴的时候女儿说要画我，然后就有了这么抽象的弹古筝。继她给我画了项链之后，她的爸爸，第一次给我买了母亲节礼物，很有意思的是亲自带我去选，不记得多久没有去过万达，那样的喧嚣让人心生恐惧，女儿说店里戒指项链亮晶晶晃疼了她的眼睛。我大概用一分钟选定了，服务员惊呆了看着我，好像在说，怎么这么随意。因为，这并不是我要的仪式感。唐晶说的，戒指好看，我可以自己买，我也会好好爱护我自己。看了麦瑟尔夫人，更加确信，在感情的世界里，只有不问索取，才是爱得起你。欲望都市里最爱的那句：I love you but I love me more.背出这句台词时漫不经心，但作为一个成年人践行她时需要长久的自处自律和自我经营，以及自负盈亏。
我才写了第三篇，有君说高产。毕竟，曾经坚持写了七年的博，我曾经开玩笑说，那几年，我不是去听课就是去上课赚钱就是在闲逛就是在写博。文字给人内省的力量。我不想有一天必须要去面对悲伤承认失去的时候，赤手空拳，不敢对生活怎样。林清玄的书里有句话很喜欢，以清净心看世界，以欢喜心过生活，不浮不躁，不慌不忙。你我共勉。
愿我们余生很从容。
愿我们灵魂有香气。
愿我们每天，都是母亲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