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四点,窗外下起了春雨,雨点拍打着窗,更拍打着这颗思念的心。今天清明,总觉得需要敲几个字才算缅怀您。
记得小时候,每次去您那里,您喜欢跟我一遍又一遍的唠叨您那“粮票的故事”,唠叨您求学的艰辛,唠叨您读过多少书,我虽没显出不耐烦的表情,却也没有认认真真从头到尾倾听过。现在想来,那时的自己真是太无知了。
十年前,那时我大学,那时您也七十岁了吧。我从您那里去火车站坐车去学校,您固执的要骑自行车送我到车站,我不愿意,怕您骑车带我身体经受不住,但最后还是没有犟过您。就这样,二十岁的我,坐在七十岁的您自行车的后座上,既担心您的身体又心疼您。
是啊,我,二十岁,二十岁的成年人了,而您依然把我当作孩子一样的宠爱、呵护,这样的爱,怎么会让人遗忘?
每每想起您吃力的瞪着脚踏车,带着我穿行在来来往往的人流和拥挤的车道上时,不仅仅让我怀念,更让我心疼您的付出,感动于您对我的爱。
爷爷,我是否值得您为我付出那么多?您又是否对我有过失望呢?
大学第三年,您一个人坐火车来到我的大学,那时,您已七十多岁了吧。您一直想让我专升本本,然后考研,但那时,以我的成绩,我完全可以拿到专升本的名额。您不放心,坚持要来学校跟辅导员见一面。您坐上开往新乡的最早的一班车过来,又在天黑之前,坐上开往商丘的火车,风尘仆仆的回去,就是为了省下当晚的住宿费。
我永远记得那样的画面,公交车上人满为患,七十多岁的您,定定的握着公交扶手,费力地站着,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为你让座位,而懦弱胆小的我竟也不敢吭声让别人给你让个座位,我们就这样被拥挤着,推搡着,颠簸着,来到我的学校。直到现在,我都怨恨着自己,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胆小,恨自己的内向,竟让一路奔波的您再次承受这样的劳累和辛苦。
但是,最终,我还是没有因为您为我操劳学业而选择继续求学,我选择了考特岗,选择早早的做一名教师。爷爷,您是否会因为我没有走您为我规划好的道路而失望呢?您又是否会因为我走了您的老路——选择做一名教师,而为我骄傲呢?我不得而知。若是前者,我悔恨终生;若是后者,我稍稍感到安慰。
那次带着孩子去看您,您刚好在上周去了敬老院,我没有想太多,我想:下次吧,下次您从敬老院回来,我再来看您。
有时,人生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没有下一次,错过即是永别。
其实,八十多岁的您,身体一直不太好,但也不至于那么的糟糕。我会经常去看您,因为,在我看来,这样经常地去看您,也不过那么几年时光吧,我不想错过,更不愿意错过。但是,我错了,我还是太高估了自己,也太高估了您在世上的时光。您就在敬老院里,没有太多亲人的陪伴下,孤单的离去了。
我,因为那次错过,竟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您。
我常常感慨:人生无常。
人生无常,最残酷的莫过于“无常”二字了罢。我天真的以为这样的“无常”只会发生在别人身上,它却切切实实地发生在了我的身上,发生在最爱我的人——您,的身上,怎能不让我悔恨至今?
在埋葬了您后来的日子里,我去看望姑姑,她告诉我,您在敬老院时,把前去看望您的嫂子看成了我,一直在呼喊我的名字。这样的呼唤让我更加心痛和自责,遗憾终生。这样的遗憾,怕是这一生,都是无法弥补了啊。
若时光可以倒流,若我知道人生的无常也会残酷的发生在我的身上,若我知道您会走的那么的着急,爷爷,我一定一定立刻朝您飞奔而去。我就那么静静的陪着您,我不说话,我只听您说,听您用您已经不能清晰的语言说您那“粮票的故事”,说您求学的艰辛,说您读过的书,这一次,我一定从头到尾,认认真真的,听您讲完。
可是,没有如果,早就已经没有了如果,我们就这样,残酷地,错过了最后一次的会面,错过了人生最后一次的会面!
爷爷,您怨我吗?
爷爷,我喜欢在晚上走在我们家乡的小道上,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因为您的坟墓就在那条道路的不远处,我相信您定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保护着我。或许,天上那颗最亮的星就是您,是吗,爷爷?
爷爷,您的声音,您的脸庞,以及我们之间所发生的种种温暖的事情,经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有时,是梦里。我想念您,我的爷爷!
爷爷,我一直以为,我的世界是短暂的,而您在的世界是永恒的。
爷爷,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在另一个时空以另一种方式见面,那个时候,您还做我的爷爷,我还做您的孙女,好吗?那个世界里,您是我永恒的爷爷,我是您永恒的孙女,我们再也不会有离别,好吗,爷爷?
爷爷,愿您在那个世界里,一切安好!
您会安好的,是吧,爷爷;
我们会见面的,是吧,爷爷。
想念您,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