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小风都和韩萧互通消息。齐勇也渐渐摸清了周如海的行踪，每次都能截下他与寒山门的书信往来，偷偷查看之后再放出去。小风对燕子楼也愈加熟悉，这天她趁着三娘和苑兰姑姑她们不注意，偷偷溜进了“鹊桥仙”。她进去四下查看了一番，除了一张酒桌两把椅子，并没有什么特别。这房间没有窗户，为了显得不那么压抑，一面墙上特意挂了一幅山水图。

小风心中疑惑了，那晚这屋里没人，怎么推不开门的呢？她仔细去看那山水图，画得好像不是金陵，因为她从没见过这个地方。画中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只有一条小径向远处延伸。阳光从林间透出来，斑驳地洒在小径上。路的尽头有两根醒目的大石头柱子，几乎与竹子一般高，甚是吓人。石柱后面便看不真切了，画画之人故意将背景模糊了，似乎是想隐藏什么。

小风在画的周围摸索了一番，发现这画框有些松动了，应该能取得下来。她伸手想把画取下来，却发现上面的钉子纹丝不动。她左右晃了晃，似乎得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这画框转动。她用力向左转去，只听得“吱吱”的声音，房间一角的地上的石板忽然动了。

她猛地停手。

小风明白过来这石板下面定是连着某个密道。现在还是不要轻举妄动，里面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机关就麻烦了。虽然她这几天正在想怎么让三娘发现自己的身份，但是还是不能为她所擒获。小风将画归了原位，转身正想离开，却发现门外赫然出现个人影。

正是三娘。

她脑中正在想应对之策时，三娘熟悉的笑声已经传进了耳朵里：“小风姑娘，对这画似乎很感兴趣。我能进去说话吗？”

小风脑中嗡嗡直响，原来她一早就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吗？但是她很快便冷静下来，这不正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不过她觉得有一点奇怪的是，自己在归云一战，已经名声在外。燕三娘一个琵琶女，再怎么厉害，也应该知道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小风原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之后，三娘会向周如海或是方岐求救，怎么着也不会当面挑破自己身份的。

想及至此，小风还是决定小心为上，一手按住了腰间的软剑，道：“当然，这里是三娘的地盘。三娘请进！”

三娘推开门，两人四目相对，竟都笑了出来。三娘回身关了门，又悠闲地走到酒桌边坐了下来，向小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说话，道：“你不用紧张。三娘一个弱女子，能把你怎么样？坐下来陪我喝几杯。”说罢便斟了两盅酒摆在两人面前。

小风坐下之后并不去碰那酒杯，单刀直入：“三娘是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

三娘盯着她，笑道：“从你那情郎把你送来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小风想反驳，三娘却并不给她机会，继续说道：“你们当这燕子楼是什么地方，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的吗？不瞒你说，这里所有的琴师舞姬都是我和苑兰姑姑一手招进来的。我们这儿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忽然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送上门来，我如何能不起疑？”

小风想想也觉得很合理，若是燕子楼整个都在寒山门的控制之下，确实不应该一开始就安排得如此粗糙。不过她想这并不打紧，她识破了自己的身份，自己也不必要遮掩了，道：“三娘机敏，现在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三娘看着她身后的那幅山水图，道：“小风姑娘说笑了。整个燕子楼，无一人是你对手，我又如何能处置你。不过我们这儿虽不是好地方，却不能任由你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现在换我问你了，你来我们这里可是和这幅山水图有关？”

小风一愣，她第一次见这山水图，连里面画的是哪儿都不知道。三娘这样问，显然这山水图是和自己有关系的，道：“三娘明示，我并不认得此图。我来这里不过是想探听一些寒山门的消息。”

三娘站起身来，去拍小风肩膀。小风本能地想躲开，却发现似乎自己的身体僵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心中暗叫糟糕，怕是这山水图中有什么问题。下一刻，三娘走到那山水图面前，缓缓说道：“姑娘还说不是为这山水图而来，这画中不就是千魔岭吗？怎么姑娘居然不认识。不过姑娘送上门来倒是省去主人许多麻烦，想必那经书的下册还在你手中，等主人来了你们可以好好谈谈。”

说罢三娘转动此图，石板应声而动。三娘扶起小风，沿着石板下的楼梯走到一个密闭的暗室中。小风只觉得头昏脑胀，四肢越来越沉重，她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三娘在耳边说：“姑娘也太不相信三娘了。若是早早喝下那酒，也就能解了这山水图散发出的消愁散。这消愁散且能让你睡了一阵呢，你便安心在这儿等着吧。”

小风听罢便沉沉睡去，再醒来的时候，是被苑兰姑姑拍醒的。她靠着一根石柱，被点了穴道，双手还被绑在身后。

苑兰问道：“我问你几件事。如果我说得对，你就眨眨眼。”

小风试图挣扎了几下，发现完全动不了。她发现自己的软件还在腰间，心中有了主意。只是现在少不得得借苑兰帮自己解开穴道。

苑兰道：“你是连立华的女儿对吗？”

小风打定了主意不回应她，一动不动。

苑兰又继续问道：“你知道连立华在千魔岭发现了什么对吗？”

苑兰见她不搭理自己，怒道：“你最好乖乖地听我的话。现在只有我能帮到你。”

小风心中疑惑了，她已经猜到苑兰和方岐有一段私情，苑兰又怎么会帮自己？

苑兰见她这个样子，失去了耐心，伸手帮她解开了穴道。小风向前一倒，长出一口气道：“多谢姑姑了。姑姑要怎么帮我？”

苑兰沉默了。

小风试探地问道：“其实姑姑也不知道要找我做什么对吗？”

苑兰一反常态，低头不语。小风趁这时机，召唤剑魂，软件在腰间轻转，抽出一截，悄无声息地划断了绳索。

苑兰似乎十分犹豫，终于还是抬起头说道：“现在是我问你，你休得在这里和我巧言辩解。”

小风腾地挣脱了绳索，站了起来。

苑兰还没反应过来，小风的软剑便已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小风道：“姑姑现在不用纠结了。我想姑姑恐怕也不知道问我些什么，还是换我来问吧。”

小风见苑兰怒意又起，连忙撤了剑，软言说道：“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姑姑不必害怕。姑姑可是对寒山掌门旧情难忘？”

苑兰忙矢口否认：“你胡说，我和方岐早就没有关系了。”

“那就是曾经有关系了？”

苑兰见掉入了小风陷阱，又开始沉默了。小风意识到苑兰其实有一肚子话要说，但是又碍于面子，又无法对她合盘托出，只能她一句一句问了，于是小风坐了下来，继续说道：“其实人活一辈子也没有多长，若是姑姑对他旧情难忘，为何不去找他？”

苑兰微闭上眼睛，仍不作声。小风疑惑道：“莫非是姑姑是害怕世俗的议论？方岐的夫人早已不在人世，你们若是真有情，又何必管他们的眼光？我到燕子楼之后，只觉得姑姑并不是行事拖泥带水的人，怎么也会被世俗的眼光绊住？或者是方岐不愿和姑姑再续前缘？”

苑兰终于睁开了眼睛，眼中竟露出了无助与惶恐，道：“并不是这样的，我和他又怎么会怕这些。”

小风更加疑惑了，道：“这晚辈就不懂了。那是因为？”

苑兰似乎下了很大决心，道：“因为他变了。”

小风又跳了起来，道：“原来方岐不光是虚伪，竟然还一再辜负了姑姑。这样的人渣为何姑姑还惦记着他？”

“不是他的感情变了，是他这个人变了。”

小风完全晕了，不懂苑兰说的是什么意思。

苑兰继续问道：“连立华也去过千魔岭，你没觉得她变了吗？”

小风不知如何去理解“变了”这个词，道：“我被阿娘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从千魔岭出来很久了。我也没见过她之前的样子啊。姑姑觉得方岐怎么变了？”

苑兰陷入回忆中，道：“你应该知道连立华当年出师之前与方岐那一战吧？”

小风点点头，苑兰继续道：“当年他虽打败了连立华，自己却受了重伤。是我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