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一世被推上了断头台,刽子手手起刀落,国王的头颅被斩下。伴随着血管断裂而溅射出的鲜血引起了人群的骚动。有人涌向断头台,盛接国王未凉的鲜血。
这场景似曾相识,莫不是鲁迅笔下麻木愚昧的人民渴求着蘸着死囚血的馒头?然而这是17世纪英国的真实写照。早在中世纪的欧洲,这样的现象便已屡见不鲜。
欧洲同东方一样坚信人体可以入药治病。
教皇英诺森八世(Innocentius PP. VIII)被认为是世界上第一位尝试换血的人。据称在教皇弥留之际,他的犹太医生 Giacomo di San Genesio试图用3个男童的鲜血为他续命,以让垂死者汲取年轻人的生命力,可是最后教皇和男童们都死了。
文艺复兴之后,人体入药更加盛行,而这种行为竟然导致了尸源供应短缺的“盛况”。直到18世纪,药方上还会出现人肉,浸泡、晾晒、熏制、服用等方法的描写,可以说对于人肉将采取何种方法炮制的记载是非常详细了。比如一位17世纪德国皇家御医约翰·施罗德,他的一份处方上记载使用“24岁左右的被绞死或磔死或砍头死的红头发男子的新鲜尸肉”的使用说明。
同样是英国国王命运却不尽相同。传说英国国王查理二世曾每日服用人脑制成的昂贵药品。
好吧,这些入药的癖好大多可以归结为巫医、黑魔法的范畴吧。除了对新鲜尸体的渴求之外,千年不腐的干尸——木乃伊更加受到人们的欢迎。人们坚信,能够历经千年而不腐烂的尸体必然更加具有神力。
木乃伊通常是磨成粉状入药。据说,木乃伊粉能治百病:咳嗽、颈痛、头晕、痛风、心痛、头痛,甚至还能做春药。可以口服,可以涂抹患处……在众多木乃伊产地中,正宗埃及出产的货(Mumia vera aegyptica 或aegyptiaca)的疗效更好。而且要吃带肉的木乃伊磨成的粉,而不是纯骨粉。据说药用木乃伊粉中的关键成分是来自下葬时用的焦油,有显著医疗功效。
于是,不计其数的文物就被吃掉了。
大概西方人也懂吃哪儿补哪儿的道理,发明了“搭配不同有奇效”的玩法。比如:
将木乃伊的头骨磨成粉兑入热巧克力里,能治疗中风和颅内出血,实乃居家旅行头疼脑热必备上品。
甜党们可以将木乃伊粉佐以蜂蜜,蜜制mummy膏化痰润肺,治疗肺结核效果好。
然而人怕出名猪怕壮,在人们相信了木乃伊治病有奇效之后就导致了供不应求的现象。为了保证药源,奸商就想着造假的事情了。而且药用木乃伊造假成本极低,反正都是磨成粉鬼知道里面掺了什么东西。
做旧是当时最常见的造假方法。古老的干尸找不到,就用新鲜的尸体做旧变成干尸,流浪汉、死囚甚至麻风病人的尸体都被当做货源。新鲜的尸体剥皮买入沙坑,风干后磨成粉,再添加些牛羊牲畜的骨粉,一份以假乱真的木乃伊尸粉便炮制成功了。时人无不趋之若鹜。
在爱好木乃伊这一点上,东西方达成了高度一致,特别是在口味上都偏爱甜口儿。陶宗仪就记载了蜜制木乃伊使用的方法:
木乃伊回回田地有年七十八岁老人,自愿舍身济众者,绝不饮食,惟澡身啖蜜。经月,便溺皆蜜,既死,国人殓以石棺,仍满用蜜浸镌志岁月于棺盖,瘗之。俟百年后,启封,则蜜剂也。凡人损折肢体,食少许,立愈。虽彼中亦不多得,俗曰蜜人,番言木乃伊。
——《南村辍耕录》卷3“木乃伊”条
这大概和现代人吃冬虫夏草没什么不同吧【认真脸】。
为什么有人会相信人体入药可以治病呢?
这其中大概有一种灵肉一体的宗教观:人们相信肉体中蕴有一定的生命能量,所以旁人可以通过食用其躯体而获得死者的能量。更何况人是万物之灵,人体中蕴含的神秘成分更应当是有奇效。此外,异教的仪式牺牲以及基督教圣体圣餐等宗教因素某种程度上也强化了这一信仰。
暴死者是最为药学家青睐的人体原料:暴死者的人生旅程并没有正常走完,他们的体内应该蕴含着更多的未损耗的生命能量。用药所用到的暴死者大多是死刑犯,把他们入了药恐怕也是给那些罪孽深重的恶人最后一次积阴功的机会吧。
鲁迅笔下的《药》莫不是相信暴死者也能为生者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