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精神病”

本文摘要:

母亲的“精神病”,让我泪奔,让我“看到”了母亲的一个个故事。

格雷戈里摄影作品

-01-

和母亲通完电话后,才知道母亲的感冒还未好,已经快一个月了,窝在家里没有出去跳舞。

现在家里都没有固定电话了,母亲才在我们的劝说下配了一部老人机,但平日里都不带在身上,况且晚上又要出去跳舞,我通常只从父亲那里了解些母亲的近况。

上次也是从父亲那里,才知道全家经历了一场流感的侵袭。怕我担心,电话那头,父亲只是告诉我,家人已经痊愈了。

这次我特意掐着母亲跳舞结束的时间,拨通了母亲的手机。是因为我内心有着深深的歉疚和理解,想和母亲聊聊。


母亲出生于农村,贫下中农,家庭条件较差,家中兄弟4人,姐妹2人,母亲排行老五。

父亲生活在县城,爷爷是村支书,家境较好。父亲这边姐妹5人,兄弟2人,父亲排行老二,也是个大家族。

母亲嫁入县城时,大姑已经出嫁,夫妻两人都是工人身份,都很忙,再加上姑父是外地人,所以夫妻两仍回娘家吃饭。因此母亲就要负担整个家族十几口人的一日三餐,以及十几只鸡和一头猪的生活起居。

而,在整个家族还未分开时,我和弟弟已相继出生,母亲常常和我们描述起,把我两拴在门上或我两在院子的泥堆里打滚的情景,母亲说:“在泥堆里打滚总比看不到好,要不然磕着碰着,我也看不到!”。

可惜,这些我全记不得了!

母亲嫁入这样的好家庭,实属来之不易。姥姥也没有它法,只希望能有口饱饭吃、吃的不要太差就行。所以,每每和母亲见面,都要反复的叮嘱母亲:“在家里要多干活,让老太太(指我奶奶)少干点”。

一个没读几年书的女人,也只能是这样硬抗着。自己的母亲这么嘱咐自己,全村人都羡慕自己,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

……

母亲,就是这样一直压抑着自己!

直到我四岁时,家里人越来越多,整个大家族便分开了。也许这时我才看到了母亲的反抗。

只是,在我幼小的记忆里,那就是父母间的战争,拳脚相加,互不相让。弟妹都躲在地上哭,我只能以我幼小的身躯横在父母中间哭喊着。这种事情发生的太多了,跨越了无数个年头后,弟妹也都加入进来,和我一起拉扯着父亲。


我现在常和妻子戏称:“我老爸有暴力倾向,所以我也很危险!”

可惜,母亲终究是懦弱的,反抗也终究是一时的。

打我记事起,我的脑子里就是强势父亲,以及懦弱的母亲;母亲也是依赖父亲的,凡事都要依靠父亲去打理,除了能在家里做饭带孩子,外面的一切事务都要由父亲去处理,即便买些贵的东西,置办年货,母亲也从不过问,只是一遍遍的叮嘱父亲:“不要乱花钱!”。

很久以来,想到母亲时,我的脑子里只能蹦出一个词儿:传统家庭妇女。

母亲具有传统家庭妇女的一切美德,但除了相夫教子外好像没有太多的故事。在我的心目中,母亲是一个平面的人,毕竟她的生活并不精彩。

也因此,我从未以母亲感到自豪过。

直到在心理学的不断学习中,直到回望自己儿时的经历时,我才“看到”了母亲,“看到”她的生存境况,“看到”她的遭遇,留给我的只有心疼。那一刻我才真正的理解了母亲,我才为有这样的一位母亲而感到自豪!

这种自豪不是母亲为我们做了什么,而是因为母亲本身的伟大,是因为母亲自己!


-02-

如果母亲的故事到此就结束,那么我还不能为母亲的生命感到庆幸。

故事还在继续……


“母亲脑子不太好使”,每当遇到婆媳问题时,我常常会说这么一句话,这不是忤逆之话。在我当时看来,这是实情。

在我幼年时代,母亲继续着自己的“反抗”之路。

记得母亲发生过两次间隙性“精神病”,至今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当时的情景:

母亲好像被鬼魂附身,全身僵住,坐在炕边,一动不动,只是脑袋像被什么东西控制着,总是机械的扭过来,瞪大双眼,盯着父亲,愤怒的冲着我父亲各种的骂。

具体骂什么我忘记了,只是记得当时家里来了很多人,大家都帮忙控制着母亲,把她摁在炕上,但母亲总是奋力反抗。脑袋依旧在机械式的寻找着父亲。并且嘴里念念有词。

按照老话:这是鬼上身。

按照我的理解,我母亲精神上可能有问题,这也导致她的记忆不好,常常犯糊涂,才有了我前面那句劝慰老婆的话:我妈脑子不好使!

母亲的这个问题,在我的记忆中一共发生过两次。

面对这么诡异的事情,其他人只能请人做法,驱散鬼怪。但父亲偏不信这个邪。每当我母亲扭头瞪着他的时候,父亲便甩开两只大手,拼尽全力打在母亲脸上,嘴上叫喊着驱赶魔鬼的恐吓:“你x的,让你来,打死你个王八蛋,让你来。”

耳光反复的落在母亲的脸上,直到附在母亲身上的“鬼魂”再次僵硬的扭过头并发出了恐怖的反抗,众人便过来摁着母亲共同对抗附在她身上的鬼怪。

我和弟妹都害怕的缩在角落里,抹着眼泪,为母亲担心,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母亲。

据父亲讲,他有驱赶这种“魔鬼”的经历,以前就帮别人做过这种事情。

光打耳光是不够的,还要拉着母亲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到处绕,一边走一边还和魔鬼进行着对抗,咒骂着、威胁着,一遍又一遍。

这时候就只父亲一人拉着母亲出去,其他人怕晦气,都不敢出去。

具体细节我不了解,也不敢问。

当母亲再次回来,已经好了很多,至于何时才能痊愈,我已记不太清楚了。

那时,脑中全是母亲僵直的身体,可怕的眼神,以及她那愤怒的表情。


长久以来我都把母亲的这种表现视为“暂时性神经病”,是因为母亲自己的问题引起的。

直到我学习了心理学,直到我听到一个词儿,癔症

那天,下了地铁,我照常听着武志红老师的心理学走在回家的路上。当听到“癔症”这个词儿时,我开始警觉,当听到“癔症,通常是地位低的女性们,用癔症发作的方式来为自己争夺说了算的权利。”时,我已是泪如雨下,走在夜幕中,我突然明白了母亲,我再一次“看见了”母亲。

于是,才有了本文开始时,我一直掐着广场舞结束的时间,要和母亲聊聊的渴求。

但,当我再次详细的回想这些细节,将它们一点点的记录下来时。我瞬间奔溃,开始嚎啕大哭。我控制不住自己,因为我真正的感受到了母亲的可伶,明白她在以一人之力,在用不得已的方式倔强的赢取属于自己的地位。

一直被压抑的母亲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但即便如此,也要被愚昧的行为压制回去。

而我这期间却一直没能理解母亲,对母亲的认识也一直停留在最浅层的表面。也许这次的嚎啕大哭我是为母亲,更是为自己一直以来的不理解而感到抱歉。

也许,我还在安慰幼年时的“我”,我想告诉“他”: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当时你没有这个能力为母亲承担这一切,你没有错!


-03-

随着儿女的成长,我们逐渐离开了母亲,离开了那个家。

母亲最终凭借着自己的力量,活明白了。在经历了人生的各种坎坷后,她终于迎来了为自己而活的时代。在全民广场舞的浪潮中,母亲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即便来北京帮我带孩子的一年时间里,她也是快乐的,每天规律的生活,认识了很多的新朋友,比起“闯荡江湖”、“朋友无数”,但却寂寞无比的父亲,母亲的生活也越来越精彩。


——简书大学堂无戒90天挑战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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