琐碎的成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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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个幻觉,这种幻觉,还不止我一个人有,那就是:
觉得自己上学那会儿,学习最认真、最努力,在学问上的进步也最大。

扪心自问:任何证书,拿出考大学的状态,都能拿下;任何事情,拿出考研的精神,也都能琢磨明白。
可惜,社会不给你当学生的机会。

乍一听,是句废话,奇怪的是,很多人连这句废话,都觉得不可思议,他们不明白,一个人进入社会,面对最大的挑战,不是首付房贷,也不是孩子奶粉,甚至不是哲学和生存的压力,而是充满不确定性的琐碎。

成年人的社会,不会单独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一份报告,而是手上同时做着几个项目,都有明确的截止日期,脑子想着下午的工作汇报,接着电话、查看邮件,同时在备忘录上记下:今晚回家炒鱼香肉丝,路上买土豆和青笋。

有时间和精力,独自而又专注地做一件事,是件奢侈品。无论你喜不喜欢,世界就是这么运行的。越早接受,能少些无奈,少发很多火。

就像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成年人对于生活中的琐碎,唯一能预测的一点,就是没办法预测,无论是具体内容,还是出现时间。凭借我多年来的斗争经验,最好的应对策略,就是给它们留点空间。

我给自己订过很多计划,能实现的,也就是读书期间的那部分,我上班之后不努力了吗?并非如此,根本原因在于,读书期间,时间太好预测,没有突然闯进来的客户需求,没有临时增加的上线项目,唯一需要把控的,无非是早睡早起、按时吃饭。

我可以很不要脸地说,这太简单了。

我刚当上产品经理那会儿,项目经理问我:新书什么时候能交稿?我想,按照两天一篇的速度,三个月没问题,就拍着胸脯说,年前就行。我真想穿梭回去,扇自己一巴掌:“知道‘琐碎’两个字怎么写不?”

很快就被教育了:
“今天有个峰会,咱们一起去听一下,对公司的产品定位是有好处的。”
“销售那边刚来个客户,走全真模拟,你准备下逐字稿”
“客户那边的进度没按方案走,你找个时间跟他沟通一下,看看怎么回事。”
唯一不变的,是书稿的截止日期。

如果有个大项目要插进来,占用2周的时间,你能摇头摆手地拒绝:“不行,出版社那边已经签了合同,延期是要赔偿的……”可面对琐碎,再正当的理由、再重要的项目,也敌不过一句轻飘飘的话:“这点小事,又占用不了你多长时间,还能影响整个书稿进度啊……”

试问谁还在每年的12月31日,没列过几个新年计划?最终结果,不是被战争、车祸、龙卷风打乱了节奏,而是被日常的琐碎肢解,琐碎到你不觉得一局游戏能颓废掉整个人生,看集综艺会葬送人生希望。

长远的目标不能丢,琐碎不能不处理,身为一个合格的成年人,只能在摔跟头的那个地方,站起来,然后带着教训接着走:承认自己掌控不了全部,也承认面对一个大目标,即便一步一个脚印,实际上每天拿不出多少时间,甚至“每天都能拿出时间”本身,就是一种幻想。

有了这个想法,我心里好受多了,更重要的是,我放弃了很多妄念,不再跟自己较劲,也不再做超过一个月的计划,更不会想超过一年的规划。

我身边有不少朋友,过了而立之年,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觉得自己需要奋斗,每天12点睡,6点起,每个小时都安排了具体的事情,声称1年之后,蜕化成一个“全新的自我”,没过多久,就被生活中的琐碎按在地上摩擦,使劲挣扎,也无济于事:

孩子就是突然闹肚子,不往医院送么?
亲戚结婚,真的能不去么?
公司搞团建,当真要请假么?

再周密的计划,这种事情怎么预测?来来回回几次,摧毁了信心,以至于有了自己能把控的时间,也习惯性地往地上一趴:
“一局游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也是被按在地上很多次之后,学会了平静地接受,在接受中换换脑子,并且耐心地等待它休息,而不是想着怎么灭掉它。趁它累了,坐下来的时候,赶紧站起来,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多跑两步。

毕竟,就算是天天被蹂躏,我们也努力,让案发现场离目标更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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