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康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就像鸡啄米,最后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了桌子上。王老师一边让学生读着英语单词,一边走过去,拍拍他的手臂,然后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康迷迷糊糊的抬起头,王老师轻轻地而又有力地对小康说:“站起来听吧。”
小康顺着老师的手,站了起来,脑袋还是耷拉着,眼睛不由自主的要闭上,真想倒下
去好好的睡一觉啊。王老师究竟在讲些什么,小康一个词也没听进去。
下课了,小康被王老师叫到了办公室,他知道老师又会向他发火,最近上课老是打瞌睡,有时作业也没有做完,几乎每个老师都批评他,王老师已经是第三次让他去办公室了。小康对进办公室已经习以为常了。无论老师问什么,任凭老师的口诛言罚,甚至被罚做下蹲,他都是一言不发。
他满脸的无所谓,站在王老师面前,抑郁的看着王老师。王老师这次并没有批评他,而是对他看了很久才说:“小康,我早看出来你心中有事,家里一定有什么难处,告诉老师吧,我和你一起面对,哪怕安慰你几句,也是很好的吧?在困难中,我想谁都渴望得到别人的关注。”
小康眼泪簌簌的掉落下来,继而抽噎起来。王老师递过纸巾,和蔼的说道:“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孩子,想把事情自己扛着。可是,你这么小,怎么扛得下去呢?说说看,说出来就轻松
了。”
小康终于平静下来,告诉王老师,他刚刚小学毕业时的那个暑假,妈妈就去世了。这些天,爸爸去了贵州的老家,家里就剩妹妹和瞎眼的奶奶,他每天回去要跟九岁的妹妹做饭,给奶奶洗眼睛,他还得管理家里的鸡鸭猪,每天很晚了才能把这些事情做完。早上要很早起来,给奶奶和妹妹做好饭,然后才能坐车到学校来上课。
王老师很心疼的说:“你真懂事,你爸爸为什么去那么远,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他打个电话。”
王老师给小康爸爸打了电话。小康爸爸说他是贵州倒插门来这个镇上的女婿,这几天去贵州老家收竹笋,过两天回来,就不让小康做家务了,让他好好读书。
小康爸爸告诉王老师,小康的妈妈五年前被查出子宫癌,家里没钱治疗,拖到今年暑假,终于撒手而去。小康自从妈妈去世后,就心神不定,经常晚上哭醒,直到九月开学了,他才好转一些。在妈妈没去世前,小康很爱说话,是一个外向的孩子,现在整天沉默寡言,也不爱搭理人。
2
小康的爸爸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爸爸对小康说这是娄云巧阿姨,喊妈妈也可以。小康一言不发,走进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门,不再跟任何人说话,他躺在床上默默的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康睡着了,看到瘦弱的妈妈笑盈盈地向他走来,手上还拿着一包小康爱吃的土豆片。那是妈妈亲自切的,在太阳下晒干,一片片薄得能透光,用菜油酥过,远远地就能嗅到香味。小康伸手去接,可是妈妈的脸却变得模糊起来,小康向前走一步,妈妈就退一步,他怎么也拿不到那包土豆片。小康急了,哭喊起来:“妈妈。”
小康惊醒,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再也没有妈妈了,另一个女人会取代妈妈的位置,他觉得自己是被遗弃了,他心里恨爸爸。他想离开这个家,于是就跟老师提出申请,到学校住读。
周末,他回到家里,看到爸爸带回的女人正在给奶奶洗澡,他什么话也不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到晚上吃饭,那个女人喊:“小康,快来吃饭,给你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小康懒懒的答应一声,坐到桌子前,只管把红烧肉往自己碗里扒。
爸爸生气的对小康说:“你娃越来越不懂事了,回家也不跟云巧阿姨打招呼,事也不做了。”
小康气鼓鼓的说:“有什么好招呼的嘛,我跟她又不熟。她又不是我家的人。”爸爸气得向小康举起了手,小康硬着脖子,涨红着脸向爸爸喊道:“你打嘛,反正没有人管我。”云巧拉住了小康爸爸,说:“孩子小,不懂事,慢慢的就好了,不要逼他。”
妈妈活着的时候,小康放学回家,就跟在妈妈身后打帮手。妈妈煮饭,他就洗菜,往火里添材,把饭菜摆上桌子,牵着奶奶坐到椅子上。现在,他不到喊吃饭,他不会从自己的屋子出来。
到学校去时,娄云巧给小康把洗好的衣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进背包,还特地悄悄多塞给小康二十元钱,让他吃好一点,把身体长好。小康理所当然的接过所有的东西,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
他的瞎眼奶奶都觉得小康不乖了,就对小康说:“小康啊,你云巧妈妈对你那么好,你也要将心比心啊。”小康不耐烦的对奶说:“我知道了,你不要管那么多。”
3
自从爸爸带了那个叫娄云巧的女人和她的女儿回家,爸爸每天都在工地上忙碌,深夜才回家,家中的所有事情,都是那个女人做。
一到周末,小康声称要去书店看书,娄云巧很慈爱的对小康说:“去吧,多读书,阿姨读书少,经常吃亏。”然而,事实上是小康叫上班里一个算得上是“混混”的同学(每次考几分,经常偷偷去网吧打游戏,家长也没办法。)一起去网吧,玩个天昏地暗才回家。
学校里,小康经常跟着几个同学,下课就坐在楼道的阶梯上,旁若无人地高声谈论王者荣耀。上课睡觉,作业经常不完成。很多老师都反映,小康越来越不爱学习,课堂上还故意跟老师作对。成绩急速下滑,有时甚至考不及格。
王老师不知找他谈了多少次话,他依然故我。王老师一边同情小康的家庭艰难,一边气恨小康的故意堕落。
王老师打电话让小康的爸爸到学校来,一看他的全身,就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辛苦勤劳的人。王老师很庄重的对小康说:“仔细看看你爸爸。”
小康的爸爸脸庞黑黝黝的,衣服裤子上粘满水泥、油漆,就像油画家的画布。那搭在双膝上的双手黑黢黢的,每个手指上都是裂口,手背上也沾满水泥和油漆。小康眼睛不禁潮湿了,他一直没有好好的看看自己的爸爸,竟然如此的辛苦。
小康爸爸听到小康的变化,气得发抖:“小康,你从小比较懂事,我没有骂过你,打过你。你妈妈死后,你就越来越不像话了。”
王老师语重心长的对小康说:“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现在这样,一定很难过的。为了你妈妈,你也应该好好学习。
再说了,你爸爸一个人负担你们全家,很辛苦。况且有的事是女人才能做到的,没有一个女人帮你爸爸,他也很困难。听你爸爸说,你这个后妈对你挺好的,你仔细想想,是不是。”
王老师的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小康低垂着头,娄云巧对他的好一幕幕的呈现出来:给他买衣服鞋子;把破了的裤子,衣服缝好;把饭菜在桌子上摆好了才喊他吃饭,把好吃的都往他碗里夹,总对他说:“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冬天给他买暖手宝,娄云巧对他比对亲身的女儿还要好。
小康想着这些,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真的过得很无聊,妈妈临死时,眼巴巴的望着他,用尽所有力气说的话:“小康,好好读书,找个好工作,把妹妹照顾好。”
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小康的眼泪滚了下来,他错了,真的做错了。
小康抬头望着爸爸和王老师,认真的说:“我会好好学习的,你们放心吧。”那一刻,小康觉得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大人,身上的责任让他觉得自己该是一个男子汉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