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我们总是羡慕韩国和印度有那么多“真实事件改编”的好电影,中国却没有,现在,我们不用再羡慕了,因为我们也开始有了这样的电影——《我不是药神》。
很多人在讨论《我不是药神》该不该被抬上神坛,而我却觉得,无论它算不算是神片,至少它是一部大胆的影片。
《我不是药神》改编自真实事件,影片故事很简单,男主角程勇是个中年油腻男屌丝,按照他小舅子曹斌的话说,他就是一个卖印度神油的,而且神油还经常不好使。机缘巧合,他开始贩卖印度仿制特效药格列卫,为垂死挣扎的白血病患者提供了更便宜的续命药,最终成为了白血病患者口中的“药侠”。
影片中,有两段对警察曹斌(政府职能部门)的拷问,可谓尺度很大。
一次是曹斌的领导要求他15天内侦破假药案,曹斌抓了一群买假药的白血病人,企图通过他们查找货源,一个老太太站出来质问他:“我们得病了?就该等死吗?”
一次是和程勇一起贩卖假药的黄毛出车祸死了,程勇赶到医院,愤怒地责问曹斌:“他才20岁,他想要活下去有罪吗?”
很显然,这问题绝不仅仅是在问曹斌的。
得病了,想活下去有罪吗?没罪不是吗?
人对生命的眷恋,是一种本能,就像对死亡的恐惧一样。这是我爷爷给我上的最后一堂人生课。
七八年前,当我放大学的第一个寒假回到家里时,我爷爷已经卧床不起,因为病入膏肓,在医院的暗示下,家里人把他从县医院转回了家里,只是由乡下的赤脚医生为他还继续打着吊瓶,且治且拖着!换句话说,他是在等死。看到我回家,他目光如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说“我还活着,可是他们不愿意给我治疗了。”
他可怜的眼神和哀怨的语气,让我意识到,这个平常总是把“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挂在嘴上的老人,在生命最后的关口,是有多么不想死!
看《我不是药神》时,我再次和当年那种哀恳而可怜巴巴的眼神相遇了,王传君饰演的慢粒白血病人吕受益的眼中,就时刻流露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世界的哀恳,他那可怜巴巴的眼神,就仿佛是在告诉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我不想死!”
吕受益对徐峥饰演的药贩子程勇说,他在最初知道自己得了白血病时,就想过自杀,可是当他看到儿子出生时,就不想死了。他想活下去,听儿子叫他一声爸爸,看着他慢慢长大,甚至希望有一天能抱上孙子!
他说这番话时,脸上绽放着傻气的笑容,满是憧憬。对于普通人,这是再朴素不过的愿望,而在他这样一个白血病人看来,却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吕受益是白血病这个群体的缩影,尽管影片中出现了很多白血病人,但他才是牵动着故事走向的那个角色。
一开始,吕受益找程勇买药,牵出了影片的最大的矛盾,白血病病人对特效药格列卫需求旺盛,他们需要靠格列卫来缓解病情的恶化,而正版格列卫药物却比奢侈品还奢侈品,昂贵到令人发指。
一盒正版格列卫的价格是四五万,而一盒药物只能吃一个月,也就是说,光吃特效药,一个月就要花掉四五万,一年得花几十万,这是正常家庭能吃得起的药吗?
就像质问曹斌的那个白血病老奶奶说的,她几年就吃掉了一套上海的房子,把家里人都吃垮了。
吃不起药,就只能等死!而对于大多数普通人家来说,如果只有正版药,那无异于就是等死了。
我前面说过,求生,是人类的本能。所以吕受益才找到程勇,让他帮忙去印度带药。有药,就有命!而药越昂贵,则意味着命就会越短,只有找到更便宜的替代品,才有机会活更久!
而程勇,在印度,找到了药物的渠道。
其实程勇,并不是什么“药侠”,就像他自己跟印度人说的“我不是药神,我只想赚钱”。他就是个落魄的中年男人而已,常年家暴,导致老婆跟自己离婚,经营着一家印度神油店,可是老顾客总吐槽神油不好使,甚至连房租也交不起,自己老爹得了脑瘤也没钱做手术,只能拖回家等死,那时候,赚钱,对他才最重要。他自私而嚣张,从印度进价500一瓶的药,转手卖给白血病人,要5000一瓶。不买?你去买人家几万一瓶的吧!
卖药时,白血病人最好是戴着口罩的,而他却跋扈地让人把口罩给摘下来。
虽然药依旧贵,程勇却成了白血病人的救世主,所以他第一次带回药,吕受益情不自禁地摸他的大腿,而他要睡刘思慧时,刘思慧虽然不是很情愿,却也并没有拒绝。
程勇的良知觉醒,是因为吕受益的死,在程勇看来,吕受益走向死亡,他有一定的责任,如果不是他把印度版格列卫的代理权转让给别人,那么很多人可能就不会死。在他看来,卖高价药,就等于是在杀人,而他,就是间接的凶手。他后来高价进药,低价卖出,算是一种救赎,对吕受益死去的自我救赎。
因此,当最终,他被判入狱,白血病人夹道相送时,他在人群中看到吕受益和黄毛对他笑,他便也笑了。
假药贩子张长林说“这世上只有一种病,穷病”,也许在他看来,人想活下去不是原罪,穷,才是原罪。可显然,很多时候,穷并不是原罪,让穷人在病痛中死去,才是。
对于病痛中的来说,只是想竭尽全力活下去而已。
王传君饰演的吕受益想要活下去,但却死得最早,他因为买不起天价药,而迅速恶化,最终就算有药,也无法挽救他的生命。他第一次见到程勇时说“吃个橘子吧”,程勇去医院探望他,他也说,“吃个橘子吧”。他死时,黄毛也躲在角落,一边流泪一边吃橘子,橘子,仿佛是一种隐喻,甜是甜,有时却能酸出眼泪。
橘子的这种互文,在电影中随处可见,例如黄毛出场时,程勇发现他的照片,照片中他是短发,而最后他死时,也剪短了头发。他以另一种方式存在过,却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命运。再比如,一开始程勇因为在律师事务所打律师被带回警局,周一围饰演的曹斌冲过去要揍他,被几个警察拦住,影片的后半段,黄毛出车祸死了,程勇反过来扑向了曹斌,也被几个人拦住!这样的互文设置,以相同的场景,人物错位的表现,凸显了情感、性格的变化。而导演,也似乎很擅长用这样的互文制造冲突、渲染情感。
谭卓饰演的刘思慧,有一种落寞冷艳的美。她是一个单亲妈妈,孩子爸爸知道女儿得了白血病就跑了,留下她一个人面对残酷的未来。她于是在酒吧里跳脱衣舞赚钱给孩子买药看病。程勇卖药赚钱后,带他们去酒吧喝酒,经理还让她跳舞,程勇甩出一沓钱,让经理上台跳去,她在台下,看着经理在台上妖娆舞动时,眼里笑出了苦涩屈辱的泪水。这个角色是美的,但美里却透着无奈,让人时不时想,她的命运,本不该如此啊!
《我不是药神》里,除了用面粉做假药骗人的张长林,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坏人。无论是一开始自私,最后大义的程勇,还是在法与情之间徘徊的曹斌,或是追查假药的正版格列卫生产商,都算不上坏人。甚至于,看电影时,你会感到很纠结,究竟卖假药对还是不对呢?警察该不该追查假药贩呢?正版格列卫该不该卖那么贵呢?
而在这些问题背后,则是成千上万双渴望生存的眼睛在注视着你!
有人说,疾病是天灾,高价药就是人祸。也许是,但这部电影并没有把矛头指向药物的价格,因为药物的研发往往需要几十亿美元甚至更多投入,他们定价往往会结合自己的研发成本,如果没有人研发药物,也就没有治愈疾病的可能。电影所讨论的,更多是如何让白血病人能够吃得起药,是医疗制度的问题。
其实在农村,现在的医疗已经很完善了,很多人看病,甚至自己可以不花一分钱的。而对于格列卫,据说有的城市也列入了医保,但愿在未来,那些需要这种药物的人,不会在无助中等死!
就像程勇说的:今后会越来越好,希望这一天能早点到来吧!
如果那一天早一点来,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绝望中等死,也不需要什么药神药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