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遇见你,是我来到这小地方的第一个月,难得清闲我坐在坝子里半遮半晒的享受午后时光。在阳光下我眼睛不由自主的微闭,倦意悄悄爬上眉梢。
你过来没有声音,只感到我脚步突然多了一团东西,我一下从倦意中惊醒,手中的书本落地,你我眼中皆是惊吓的神情。
我急忙抽离的右脚还未放下,你已经恢复一副自若的神色。原来是一只灰色的虎纹猫,我心中不免好笑,这猫和当地的藏民一般,也不怕生。你就那样蹲坐着,享受着破洞里漏下的阳光,眯着眼睛,好像这露天的一隅本就是你的家,这让我好奇了起来。
我试着伸出手去抚摸他的额头,他懒洋洋的扭着头躲避,看样子他不喜欢我摸他?他睁开朦胧的大眼睛,看不出情绪的盯着我,是在戒备?我心里一通打鼓,无数次的经验告诉我,他有锋利的爪子。
他看了我一会,又闭上了眼睛。没有走掉?有点窃喜,这让我想起别人送我家的一只小猫。
他被人送来的时候脖子上拴着一根草绳,他极小,我稚嫩的手掌就能捧起他,趁着家人不在,我决定给这只瑟瑟发抖的小猫洗个澡,跌跌撞撞的打好热水,有模有样的准备好毛巾和香皂,我回想着妈妈给我搓澡的样子。他缩在角落,把脖子上的绳子拉得好长,执拗的不肯靠近我一点,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在他退无可退的时候我终于摸到他的脖子,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不安的眼神和颤动的毛发,当时的我自然无法考虑到他的情绪,我以为她会和楼上的大狗幸运一样,很喜欢我的抚摸,我顺着毛发的纹路摸了一下他的背,以为这样就能传达善意。热水在一旁冒着烟,我谨慎的翻找着绳结,在他不配合的扭曲中我终于解开了绳结,失去了束缚的猫爆发了天性,我只记得他是跑着离开那段很长的过道,始终没有回头看过我。
往事片段式的翻了过去,我脚边的猫眼睛眯缝成一条,摸还是不摸?这是个问题。我鼓起勇气,冒着手上多几条装饰物的危险,谨慎的将手指伸到他的脖子下边,我的呼吸和手指的节律配合的很好,猫咪眯缝的眼睛紧闭了起来,他跟着我手指上扬的角度微微抬起了头,我看到他发出了一阵阵的呼噜声,挠了一阵子,手有点酸。我抽走了我的手,他睁开了眼睛,用他肉噗噗的爪子绕着我的手腕,往他的脖子拉,嘴里还发出娇嗔的喵喵声。对于他的撒娇,我很是受用。继续给他挠了起来。
太阳移动了位置,正午的阳光炙热难耐,高原的紫外线吓得路人都不敢停留。饶是他岿然不动,享受着我私人定制版的马杀鸡。我以极快的速度交换着左右手,直到他沉沉睡去。他卷缩四肢,任由身边的人高谈阔论。
第二次相遇在一个意想不到的地方。
因一个同事离职,一个房间空了出来,床上依然铺着被子等新人入住,为了避免长时间的封闭让房间充满各种诡异的味道,我一直将窗户开了一口,然后十天半个月都紧闭着房门无人踏足。今天因为我晾衣服的时候缺少衣架,想去空房间找,打开门的时候我到时吓了一跳。只见那只灰色的猫咪安然的坐在床上,依然是一副懒散模样,上午的阳光斜照进房间正好打在他身上,灰色的毛发在阳光下显得很淡,看到我之后他张开了眼睛,胡须抖动了一下,前掌缓慢的撑了开来,嘴巴大张露出尖利的牙齿。我一直愣在门口,他就在我面前大摇大摆的跳上窗棂,消失不见。这猫!真不像猫。
我好奇的走到窗台前,发现他落在窗台外的草丛里,跳到不远处的一块石板上,又躺了下来,活生生的来了一个“北京瘫”。撑开了身体,他又眯缝着眼睛,我突然喊了一声猫咪,他眼睛都不睁开就回应了我一声,几次来回,我们像两个相谈甚欢的老友一般,你一言我一语,字句之间没有空隙。直到有人催促我,我才念念不舍的走开。
后来我发现了窗台下的秘密基地,偶尔路过我都会过去看看,只要阳光正好,他多半都躺在那里。看到我过来,他都会回应两声,大有一种俯瞰臣子的意味。时不时的我也会进贡一些御膳给他。他吃的心安理得,我给的理所应当,这种默契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时候我看到他睡在阴凉处,我会恶作剧的架起他放到有光照照着的地方,他看到是我,放松着身躯任由我搬来搬去,有一次我出门的时候把他搬到路中间,回来的时候他居然保持原有的姿势躺在那里,我发自内心的被这种霸气征服了,突然一个电瓶车开来,看到路中间的一只猫,从容的从他身边绕开,这个小区的人对这只叼猫都很熟悉,见怪不怪。
有一次两个小男孩把他抱起来,抛到空中,我在阳台上看到这一切,大声喝斥了他们。那两个小男孩也不甘示弱的说:“干你什么事?”我脱口而出:“那是我的猫。”一个小男孩不屑的说道:“切,我看到他天天在院子里,啥子时候成了你的猫了?”这是疑问句。另一个男孩立马得瑟起来:“就是,你说是你的猫,你喊的答应吗?”我思考的疑问句立马有了答案,我对着他们喊了一声猫咪,猫咪很给面子的回应了一声。我高兴的炫耀:“看,是我的猫。”两个孩子悻悻的放下猫走开了,猫咪又钻进了没人修剪的草丛中。
最后一次见到他,在一个雨天。
下雨的时候他偶尔会躲在我们的楼道里,二楼的角落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同事出门的时候看到他在楼道里,回头告诉我他的存在,我兴奋的走到二楼,他这次没有睁开眼睛。我以为他睡着了,我蹲坐在她旁边,习惯性的抚摸着他的下巴。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舔了舔我的手指。嘴里发出细碎的叫声,我走下楼梯,他跟在我脚后一前一后进了家门。他像主人一般,每个房间都巡视了一圈,我给他到了点水,他喝了水,就蹲坐在门口叫了几声,我默契的打开门,他来回踱了几步走了出去,下楼的时候很慢,五步台阶走了很久。最后他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喊了他一声猫咪,他应了我一声,楼梯里的空气把尾声拖得好长。
当时的雨,不大。
很久之后,院子里的小男孩还会问我,你的猫呢?
是啊,我的猫呢?还没来得及给他取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