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连续几天都是阴天,气温也在不断地下降,天空灰蒙蒙的,就像给所有人戴了一副眼镜,让人们显露出不知所措的迷惘。就这样一直阴着,乌云仿佛巨大的手掌,不停地往下压着,似乎在憋着一场秋雨,一场冰冷无情的秋雨。
在外面站一会儿,赶紧跑回家,喝几口热茶,身体暖了又在家里待不住,一会儿又要出去转悠。太阳被乌云藏起来两三天了,一点儿也没有把它放出来的意思,天空的颜色暗淡无光,心中渴望的那一片蔚蓝色和流动的洁白怎么也看不见。
街头的象棋摊子由于天冷前几天就消失了,在这萧瑟的秋风里,人的身影也不多,偶尔一辆急驰而过的汽车,呼啸着绝尘而去,后面带起了一团落叶,借势就跳起了舞蹈。可落叶的速度终归不敌汽车的狂奔,眼巴巴地看着汽车的影子,泄了气地停在了路上,等待着下一辆飞奔而来的汽车。
“嘎——嘎——”天空中出来了响亮的叫声,“人”字型优美的雁阵出现在我的头顶。大概是阴天气压低的缘故,十几只大雁清晰可见,就连中间的大雁比打头的大雁小一些都看得清楚。
“黑云雁阵低,秋日暮天昏”。站在我这个位置,仿佛大雁在往西南方向飞,它们的速度并不快。我想,大概飞过这座城市,它们一定会停下来休息,在夜幕里安安稳稳地睡觉,明天再一次朝着既定的目标跋涉。“城市秋雁少,只是霓虹多”,这是我来到这个城市后的第六年,第一次看见大雁,心里暗暗高兴,禁不住多看了几眼。
看着看着,仿佛时光在倒流,又回到了我的童年,在家乡的大沙滩上,一群顽皮的孩子,在秋日里追逐着天空上的雁阵。上面大雁响亮的叫声,呼应着下面尖利的嚎叫。更有不服气的孩子,满满地扯开弹弓,朝着大雁射去,可惜有些自不量力,根本伤不到大雁分毫。
我的小伙伴本事大,每次去黄河边玩耍,总是想抓一两只小雁拿回家饲养。老人们都说大雁是养不活的,而且它们感情特别深,无论你捉了大雁一家哪一只,其他的大雁都会伤心欲绝。老人们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都特别严肃,只是我们年龄太小,根本就不懂其中的道理。
黄河芦苇荡里,我们经常能抓住野鸭子,所以就商量着说什么也要捉到一只大雁。我记得那是暑假最后几天,眼看着就要开学了,再不好好玩一次可就没有机会了。于是,我们七八个小伙伴儿,结伴来到黄河边,一头就扎进了芦苇荡,学着小鬼子偷地雷的架势,一点一点向前搜索。半天过去了,别说大雁了,就是鸟毛都没有看见,不由得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个一个瘫软在芦苇荡里。最后大伙儿一商量,决定派我们这里最机灵最有本事的“毛猴子”去找。
“毛猴子”走了以后,我们就出了芦苇荡,跑到菜地里摘了几个西红柿,胡乱填饱了肚子,躺在沙枣树下暖暖的沙子上休息。时间一长,有的都舒服地睡着了,甚至打起了呼噜。
“快跟我走!”“毛猴子”的一声喊,把我们的精神都提了起来,跟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芦苇荡的深处。似乎走了很远很远,“毛猴子”一个趴下的手势,我们开始了匍匐前进。终于停了下来,大家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过了一会儿,我们顺着“毛猴子”指的方向,看见了两只大雁。也许是我们的声音惊动了浑身灰色的大雁,它们嘴里发出“嘎!嘎!”地叫声,眼睛警觉地四下里观察着。突然,扑棱棱飞走了。
本来有两个小伙伴儿提出要用“神弹子”把这两只大雁打死的,“毛猴子”没有同意,他说,听他父亲说,只要这时候看见两只大雁,周围就一定会有今年出生的小雁。果然被他父亲说中了,当我们爬过去的时候,一个圆形用干芦苇搭成的窝,里面六只小可爱,翅膀都快丰满了,一个个跃跃欲试。
就在我们商量着是不是把它们一锅端的时候,一只大雁向箭一样冲了过来,紧接着又是一只大雁也冲了过来,然后发出凄惨的叫声飞走了。
大雁突然的出现和叫声,让我们无所适从,大家都傻傻地愣在了那里。最后,“毛猴子”叹了口气说:“走吧,还是别抓了,大雁气性特别大,只要我们抓走小雁,这两只大雁肯定会气死的。”
我们默默地走出了芦苇荡,当大家都垂头丧气的时候,芦苇荡里突然传来了几声特别响亮的叫声。这声音一下子就留在了我们心里,一直到现在也无法忘记。
天上的大雁飞走了,我想,这只是它们暂时的分别,明年春天,它们一定还会回来的。也许,到时候这群大雁的队伍会更加的壮大,它们那“嘎嘎”的叫声,还是会把我从远古的冰封时代解冻。让我早就冰冻的心慢慢化开,随后就热血沸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