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欧洲的最后一天凌晨，终于下定决心要用文字画句号。说是懒得每天写游记，其实是不愿意承认已经过去了一天，反而是觉得一切都尚未结束。

我常想要时间永远停留在英国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回廊，让透过石窗带着草香的阳光一直停落在身上，对面花窗玻璃投射下五彩的光芒；永远都坐在苏黎世湖的岸边，湖里游泳的人漂浮在湖底摇曳的水草上，天鹅绕着波纹起舞，阳光把每个涌起的浪头染上碎金。

但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总是萦绕不散，惊起地面一片啄食的鸽子，乍起冲天，从正鸣的钟楼前横飞又盘旋而飞过。像是一秒钟掉入时间洪流中发出轰鸣，惊醒幻想让时间停止的我。

一切都像塞纳河的河水流动，两岸人们指着即将钻入桥洞的游船，宽阔水面波光跃动，岸边木自成荫，大概会蹦出一句“物与我皆无尽也”。殊不知感慨一叹间，河水早已推动着不知盛了几个旅行团的邮轮走过了几个桥下的荫庇。

欧洲的一切都在流动。街上人们乘着观光大巴，将明信片与风景重叠，留下一张鲜明的记忆；街边小店的靠窗位置，客人来了又走，素不相识的两个人却都在短暂一瞬间见到了相同的风景。

流动地让我慌张，但在巨大的时间漩涡里，中心却有孑然不动的永恒。是我一定要去看的凯旋门下的长明灯，火光摇曳鲜花盛开，负责清扫的老爷爷挺着肚子费力地弯下腰，却是西装革履层层不少；是凡尔赛宫的镶金窗户，不管过去多久，依旧闪动属于自己的典雅气质；是埃菲尔铁塔深浅褐色交融，铁骨凛凛挺立，塔下巴黎城色彩依旧。

在每个地方的每一口呼吸，都像是一步步走近这个地方的心脏，聆听充盈其中的情绪。我总是相信，情感的共鸣绝不会因为时间的跨度而减弱，细细分辨，反而发现它总是会充沛如常。

我也同样相信，相比于行万里路，碰到有趣的人们才是我所认为的更为有趣的事情。因为自己在一瞬间产生的情感，不可再遇又难以描绘。

在翻照片时，一个个场景又变的鲜活起来。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了，在卢浮宫遇到漂亮的检票小姐姐，在各种景点门口碰到说中文的黑人；月亮湖前四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就静静地坐在栈道上晃着腿，脚下的湖水盛着刚刚升起的小小的月亮。

在旅行结束前的最后一顿饭后，导游姐姐塞给我一袋想吃好久的小李子，让我眼泪差点掉在维也纳的街上。从来没有和刚刚相识的人一起躲着查房的讨厌的人熬到凌晨三点，我眼看着东八区的人们已经起床工作，分明知道自己又要投身于与此刻截然不同的生活轨道。

相比以前舍不得人只会哭，现在似乎冷静到计划下一次见面。好像是有足够的自信，让自己觉得喜欢的人，大概也会同样喜欢自己。这种神奇的缘分，或许就是人与人间的永恒。

我守着这样的永恒。就像我分明知道载着时间的河流流向何方却不愿追赶。因为沧海桑田的世事变迁后，见面时的红脸与流泪就像是又感受到若干年前自己的心跳。

总觉得我们会再次相遇。自己一路上的所有足迹与心情，更像是尘封于此地，等着再会时将它激活释放。

我才想到，巴黎圣母院的钟声敲响，鸽子展翅飞翔，身边草丛里的麻雀却安然啄食。

何必做那会被时间流逝惊起的鸽子，倒真不如如麻雀般安于变迁和流动，期待再次相会时，触碰从前的永恒。

最后，希望导游姐姐每天度过的都是良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