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么，这就算和解了
他侧身压住一宿的风暴
吹过山峦的风
吻着忏悔后的乳房
黑夜缓缓下坠
多么像简单的谢幕表演
她的刘海挂满了露珠
像前世流过的泪，纯静
却不失野蛮之美，她将自己
置于喘息的鲸鱼周围
还有什么，比两个人的
颤栗更值得出卖吗？
他们像出逃的种马
蹄声错乱，目光迷离
倘若死，他们也愿意
葬身在自己的沼泽地
2.
再深一些，她说。
他加快频率，开始碰到了煤层，
里面有光，仿佛黑夜的火种。
他们相遇，
一场注定叛离的暴雨，不痛彻
不淋漓。
他听见远古的风
摇动原始森林，并让自己
死在枝节缠绕里。
他要像自己的祖先一样
钻木取火，摩擦足够耐心，
越接近炙热，越无所畏惧。
额间星月沧桑，他们只得以泪
相认，仿佛身体埋着彼此前世播种的火焰，
一路蹒跚一路扑腾。
他们十指紧扣，
以心换心。他们要让燃烧
瞬间即是永恒。
任何黑暗的内部都有等候发掘的精灵，
飞翔在不断挤压的潮汐里。她说，
再深一些，他就再深一些。
哪怕深不见底有去无回，
哪怕尘归尘火归火，他也要穷尽己身
领着他们的魂灵逆风洄游。
3.
他只是轻轻一舔
月亮就湿了，夜色溽了一地
他感觉自己就是蝴蝶
为一朵初绽的花儿授粉
没有风，不需要风
他窃取火焰藏下喘息的潮水
像飘渺的烟，月光涌动起来了
他的翅膀有着蜥蜴的肤色
哦，还有什么更令人着迷？
他的倦容里散发着海豚的气味
4.
她闭着眼睛
仿佛只有这样她就能看见
飘远的蓝 汹涌的海水
他注视她的脸
像爱着一条清浅的河床
怀着水草的妩媚 裸露的孤单
从来都是这样
直到他下了一场淋漓的雨
翻身——
她的眉间升起了
微微的醉意，仿佛他倾泻与她的
不是雨，而是酒精
5.
这个夜晚
他祈到了一场雨
畅快淋漓的雨
在额头生成
——倾泻在干涸的盆地
他感觉自己就是一条鱼
游弋在水草丰茂之地
每一次扇动尾鳍
都是渴望中的切肤之亲
“雨中的鱼”，他喜欢
她给的称谓，赤条条的鱼——
生于水就要死于水
而不是在饥渴中慢慢老去
6.
不止一次了
他都想一把抱了她
然后推进房门按在床上
每一次她从对门出来
对他微微一笑，他都会听见
那对颤巍巍的乳房在召唤
他知道，搬进新房三年
男人在外勘测不下三百天
他甚至设计了误入花丛的机缘
就在他心如脱兔的前夜
宝宝出事了，他老婆被万民唾沫
他觉得此时会害了她得缓一缓
紧接着张纪中也被出轨了
他骂了一句：这都什么事呀
令人晦气的演艺圈！
——夜越来越短
他像一个蹩脚的演员
还没入戏就已被告知穿帮
7.
有人笑话他，奚落他，
甚至远离他，并不能让他拒绝
将一个避孕套随身携带，
或是藏匿在眼睛和舌头之外。
他一定有苦衷吧，
像一只赎罪的鸽子，
习惯于在夕晖中打理
越来越灰暗的羽毛。
他说他经常想起她，
想起可爱的眼睛和绝望的
眼神，她当时那么无助，
她的疼就是他心里的那根刺。
他最终还是没能拔掉它。
她走了，因为一次意外流产，
走得那么不心甘。他要戒了
这人世上所有不洁的念想。
“其实，一个避孕套就已足够。”
他这么说着，眼睛里有铁的针芒，
仿佛再一次抽自己的脸，
他喜欢这样。他至少比很多人
更配得上爱。
8.
左脸在做梦
右脸受了风寒
二十多年都这样
他很多次想告诉她
请风，请雨，请莫须有的月光
每一次都旧伤复发
“等一等，再等等”
破碎之物啊——
过得去的是锥刺
过不去的是针尖
9.
突然很想一个人
抱紧她，在小木屋里躺着
即使什么都不做
即便什么都没说
然后陪她熬时间
比着谁更晚从对方里起床
那时，最好大雪封山
那时，最好炉火正旺
这样的梦
他奢侈了一遍又一遍
但她没有来，梅花
兀自渗进了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