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寡妇没有在纠缠过父亲,对于村里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个男人的风流韵事,过了没多久,便没有人再提起过。
可是被所有人遗忘,但也不可能换回妈妈的生命,她年轻的妈妈,死于一个夏天。
她的爱情萌芽,也在一个夏天,也许夏天的热烈,总会让人变得情感复杂。
没有妈妈的爱护,她的童年并不快乐,真正逃离家庭,逃离故乡的时候,她身上背负的紧张感才得到缓解。
城市里大多都是外地人,谁也不念过往,谁也不谈家庭,只有一门心思,专心做一件事,上学,或者挣钱。
偶尔她会给父亲电话,但频次也很少,一是电话费昂贵,二是想起来夏天,她死去妈妈的脸,对于父亲的恨就更加的剧烈。
父亲的离世,她很平静,比想象中平静,她以为自己会像父亲丢那一次一样,痛不欲生。然而并没有,在内心深处,他活在老家里的那栋新盖的房子里。
只可惜新房子他并没住多久,现在可以交代的也只有乔三扬了。
乔麦侧依在窗前,在灯光的反射下,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拿着电话,眉头紧锁。
电话嘟嘟响了很多次,才得以接通。
“三扬哥,吃饭了吗?”乔麦依然亲切的喊着三扬哥。
“吃过了,你吃了吗?”乔三扬此刻正在屋顶补砖瓦,手机在旁边的兜子里响了很久,才刚发现。
“没什么事,老家里的东西,房子,你们收拾一下用吧,我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去了。”
“不着急,这两天我过去把房子打扫一下,你啥时候有时间回来......”
乔三扬话还没说完,便别乔麦打断,“我不会再回去了。”随后就是两人静默没有任何的声响。
挂断之后,乔三扬拎着手机看好大一会,他知道,乔麦可能真的不会再回来了,他们之间也许没有理由再给彼此打扰彼此。
小时候的情感,如同过期的糖果,还有甜味,却并不浓烈了。
只是在谁的心中存放的越久,可能却无法释怀罢了。
乔麦买了一些物资邮寄回了老家,这可能是在疫情之下,她最后一次为乔三扬做的事情。而这场突然而来的疫情,将整个城市洗劫一空。
路上行人几乎百米看不到一个身影,出门采购也成为了例行公事,实体店在此刻,只能关门大吉,相比较于生活,活着似乎更重要。
乔麦和梁靖准备大干一场的计划也落空,打出去的广告石沉大海,公司的收入也只能靠着未过期的客户盈利,所有人被封闭在家,一时间暂停了公司的多半计划。
一个月之长,公司账面的存款已经不足,在加上待还的利息,不得不让两个人选择保全和舍弃。保全了核心团队,保全了现有的流程运转,保全了仅有的生存空间,而不得不优化团队,不得不放弃存有风险的单子,不得不删除曾经定下来的执行计划。
对于一家公司没有了钱,老板的日子相当难捱。一向保守谨慎的梁靖来说,何曾想过会花光所有的积蓄,30岁的人竟然成为了只能靠信用卡过日子的生活。他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归结于乔麦,因为这个女人,他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光鲜的生活下,没有人会想到感恩,可是在艰难的日子,人们习惯了为自己落魄的囧样寻找借口。自然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成为了封控期间的调味品。
吵架的时间长了,便没有人懂得退让,冷战,争吵,继续冷战,继续争吵,不断的循环,直到两个人紧绷的神经,决定彼此成为了自由的人,才松弛下来。
分手的日子,并不好过,什么也不用干,眼泪就会自动流出来。
乔麦不知道是过于爱一个人,难过的失去,还是因为习惯他在身边,出现的患失。总之,心口的那种痛,比她想象更痛苦。
她自认为还会遇到好男人的笃定,又抱有一丝丝的幻想,梁靖站在她的门外,等待着她的拥抱。
她多么希望梁靖是一个藕断丝连的男人,总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寻她,给她关怀,恋爱宠溺的时间总是有限的。
我想跟你结婚,这句话始终没有说出口,只能留在无尽的岁月里,乔麦遗憾的是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而剩下的归期,只能攥在手心里,一点点的往外流。
每天睁眼不再是鸟鸣,而是楼下的喊叫:“下楼做核酸了,下楼做核酸了。早上8:00到下午15:00,赶紧下楼做核酸了。”
偶尔在楼下做核酸,还能遇到最熟悉的陌生人,梁靖穿着人字拖,脸上的睡痕清晰可见,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脸上很少挂有笑容了,和第一次在办公楼下救下被施暴的男孩时,截然不同。
也许她是个没有什么幸福感的女人,所以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像是被抽掉灵魂一样,的确,她的梁靖在此刻,如同行尸走肉。
两个人的关系清楚了,谈钱就不怕伤感情,两个人开诚布公的研究公司的提成,运营,广告投入等等,多个条线涉及的利润都拿出来摊牌,就连没有谈成,却是潜在的客户,都被梁靖罗列在了可以多分走一笔费用里面。
这个小男人的小肚鸡肠,在利益面前更加的鸡贼。
在这个时刻,她的好朋友齐言言起到了绝对的作用,那一句话将乔麦泣不成声:“回来吧,什么都不要了,从头开始。”
在这场负债中,没有人是赢家,只能说谁是输家,谁输的更彻底。该回去了,起码她房子,她有房子就有家,还怕什么呢。
可是她是个成年人,曾经声势浩荡的带着团队过去,如今却是不能落魄的回去,誓死要干出成绩的人是她,她还有什么颜面回去呢。
“你的颜面重要嘛?”齐言言总是一击要害。“我们还年轻, 还有很多机会,你想想我?”
“妞妞呢,带在身边没?”乔麦关心的问。
“嗯,我妈跟着过来了,我现在就是部队讲讲课,下课后回去照顾孩子,日子平淡,但也非常满足。原来的心太大,大到觉得可以搞到所有事情,现在干不动,离开我们家妞妞啥也干不动。”
“真好,有妈妈陪在身边,一定很幸福。”
齐言言感受到她的失落,“麦麦,答应我,一定要嫁个很爱很爱你的男人,要幸福,你一定会的。”
“我也想,我以为梁靖就是我的白马王子,我以为我会将公司搞起来,我以为我会赚很多很多钱陪着父亲养老,可是最后呢。”
“把你的银行卡号发给我,我先帮你过渡眼前的难关。”
乔麦想要拒绝,可是眼下她太需要钱了,她不能丢下团队不管,她嘴巴颤抖着说出来两个字:“谢谢。”
令乔麦非常意外,齐言言竟然转过来200万,这真是一笔巨款,眼前疫情当前,她还有孩子,这可能是她可以储蓄养活一家的收入,这个姐妹的情深,让她红了眼圈。
她将这笔款分了多笔,一笔解决了情债,一笔还了银行的利息,一笔给员工发了工资,一笔筹划接下来公司的发展。
她带着东西,带上仅剩下的几万块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回到了原来熟悉的城市,在她扎根的地方重新开始。
很多城市解封,经济开始复苏,在曾经的人脉,关系中,凭着一己之力乔麦公司很快有了起色。
从白天到黑色,从来没有缺少过她的身影,绝处逢生,也成为了她的座右铭。没有人比她更加无助了,她没有家庭帮衬,唯一爱的男友,在他艰难之处,竟然分道扬镳。
她再次见到梁靖,是三年之后,乔麦约上她最好的齐言言,来了一场丽江之约,那个时候,乔麦的公司算什么大公司,但也有了上千万的资产,齐言言也成为了他们公司的第一大股东,那笔款解救她于水火之中。
梁靖的神色很好,身边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他们擦肩而过,眼神不过几秒的交流,显然并没有给梁靖带来什么影响,只在乔麦眼里看到黯然伤神。
她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走到最后,而也恰恰是这份遗憾,才成就了眼前的女人。
看着灯景,吹着微风,喝着小酒,人生这样的归处,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风景。
“你什么时间回来,我去接你?”浓厚的男人声音,击破了乔麦八卦的心。
“男人,有男人的味道......”乔麦强走齐言言的手机,两个人争夺的游戏,又为这美丽的城市增添了几分热闹。《一个女人身上的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