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

夜晚的风刮得紧。月光泻在雪地上,如银粉般,亮晶晶的。四周静得很,若是再下场大雪,定能听见积雪压断枯枝的咔嚓声。有时听到几声狼叫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这些狼是靠着林子里的雪兔和屯子里家养的牲畜来过冬的。屯子里也有几个胆子大的壮汉组织在一块儿,带上猎枪钻进林子里打狼,听说从没逮着过一只,也不曾听说哪个被狼伤过性命。山上林子里长的都是白桦,一棵棵挺直了腰杆儿,每条树杈又直叉着天,它们向来不会屈服于这肃杀的寒风。有的枝杈上挂着前几场落过的雪,这些雪竟能自攒一堆像花瓣似的块状,星星散散地绽开在枝条上。林子里住着个老木匠,听屯子上的女人们说他家婆娘难产去得早,就埋在山上。娃也没了,过了这么多年他就一个人守着这片林子。老人们常说山上的白桦林里有鬼邪,不识路的小伙子进了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屯子里的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他们靠山吃水,对这里的一切早已熟于心中。大雪封路,这里便和外面的人很少来往,除了屯子上卖杂货的人需要出山置办货物,其他人是不愿到外面去的。大路被雪封住了,置办货物的人只能穿过山上的白桦林,走下山的一条小路。屯子里卖杂货的姓宋,大家都叫他“宋老六”。夫妇俩有两个女儿,大的叫娟子,来年就要嫁人了;小的叫梅香,今年才十三。屯子里每逢过节都要从铺子上买些东西,因而这一家人日子过得倒也顺当。

这一日宋老六要去外面赶集市办货,铺子上的事儿就交给了孩子他妈和娟子照应。这一带集市是不常有的,赶集也要在过节前后才会出现,热闹的嘈杂声让人们忘记了寒冷,人声鼎沸,有趣得很。不知道小梅香是从哪听说的,叫嚷着偏要和爹爹一块下山去,宋老六十分疼爱自己的小女儿,也就带上了她。一路上大家伙儿有说有笑,大家都很喜欢小梅香,便聊了起来。“六哥,你可真有福气呀,生了两个这么讨人喜欢的女娃娃,尤其是俺们小梅香。”那男的一边说一边摘下一只手套,从灰黑色的衣兜里掏出根旱烟。“哈哈,栓大叔你这嘴咋比俺家的油还滑嘞,俺觉着梅香妹子越长越漂亮啦。老六叔,等梅香长大了,能不能给俺当媳妇儿啊?”说话的这个是屯子上叫柱子的小伙子,模样倒挺俊,只比梅香大三岁。“那得看俺家闺女啊愿不愿意,她姐当初就不听俺和她娘的话,胡乱嫁了个人家。哼,俺看了这女婿就生气,不过这小两口日子过得还算凑合。唉,这女大不中留喽。”宋老六牵着马,喘着气,蹒跚地朝前走着。马背上驮着要拿到外面去卖的山货,一个穿红色棉袄的小女孩骑坐在旁边,直呵着一双冻得像紫芽姜一样的小手,鹅蛋般的小脸更显出若涂抹过胭脂似的腮红,两个水汪汪的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对一切都好奇得很。梅香从小在屯子里长大,一岁那年害了病,屯子里的老郎中刚去了没多久,宋老六只好背着她下山去看病。除此之外,小梅香从没见过山下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集市上自然有各种各样奇特的商货,附近的货商们带着马匹一早就赶了来。晌午的时候宋老六他们才到集上,柱子和老栓负责把山货卸在路边。宋老六对梅香说:“爹爹先去办货,你和柱子守在这儿,我和你栓叔一会儿就回来。爹再给你俩子儿,看见什么好吃的就让你柱子哥陪你去买。”梅香笑着说:“知道了,爹,你就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柱子跟着梅香,两人买了药,又回到了集市口等着爹爹他们。柱子看着手里拎的药包问道:“梅香妹子这药是给谁买的啊?”梅香望着集市里面,等得有点儿着急了,忽然看到爹爹他们拿着东西正朝这边走近。“给俺娘的,俺娘这阵子老是咳嗽,俺想带些药回去。”梅香转回头答道。正说着,宋老六和老栓走过来说道:“来,闺女,拿着。这是爹给你买的饼,先揣怀里,路上饿了再吃。”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包用纸裹好的饼塞到梅香手里。“爹,回去的时候俺能不能下马和你们一起走?”小梅香把饼放进怀里说道。“雪地里路不好走,你个女娃子家,累坏了咋办?”宋老六不放心地问道。“爹,俺不怕。”梅香眯着眼睛朝大伙儿笑了笑,高声地说:“俺来的时候看见咱们踩过的脚印跟娘缝的线一样,好玩着呢。”

回去的路上小梅香一边往前跑,一边玩着地上的雪。东北的雪不似南方那样单薄缠绵,它们是热情奔放的粉沙,是一幅雄浑壮阔的关东画卷。凛冽的寒风自然会卷起它们,旋转,升腾,螺旋式的上升,如雪女般一舞倾城。梅香跑到山坡上,随手抄起一把雪,攒成像她的小拳头般大小的球,使劲地朝远处抛出,这当然会砸到树上。“砰”的一声,那是雪球撞碎的声音,然而梅香却能听见一声声铜铃般欢笑的回响,是如此灵动而又欢快。老栓抬头点着了自己裹卷好的烟,对宋老六说:“六哥,快让闺女回来吧,俺咋瞅这天要变呐?”“哟,可不是嘛,这野丫头该疯够了。”宋老六转过身,接过柱子手里的货,让柱子告诉梅香赶紧回来。

小梅香刚扔了一个雪球又跳到一棵白桦树下,双手正要捧起一把雪,忽然看到树根旁趴着一只兔子。山里的雪兔狡猾得很,它们总能找到过冬的食物,任何动物想要抓住它都得费一番脑筋,或许是因为它们这一族生来就很高贵吧。它们经常把身体缩成毛绒绒的一团,那种绒毛的柔嫩和润滑就如同婴儿肌肤的细腻之感一样。梅香走了过去,伸手正要抱起这只雪兔时,柱子已跑到她身后,气喘吁吁地说道:“梅香,老六叔他们叫你回去呢,栓大叔刚才说要变天啦。”“哦,柱子哥,你先回去告诉俺爹,说俺这就回去。”梅香抱起兔子,看见它的小腿上沾了血,说道:“哎呀,这小东西挂花了。柱子哥,俺不跟你说了,俺先回家了。你见了俺爹就说俺在家等他。”说完,小梅香就跑进树林,回屯里去了。宋老六听了柱子回的话,心里念着这天儿可别下起雪来。

且说梅香怀抱着小兔子,抄着山里的近道,往屯子的方向走去。山里的雪本就堆得厚,足能没了一个孩子的膝盖。偶尔有一两处低洼的地方那是最要命的,若是不慎一脚踏上去,准能掉进山沟沟里。山里人烟稀少,有个灾啊难的,谁也指望不上。小梅香走不多时,便找了棵树,靠在树下休息。天越发得阴暗了,这是大雪天的前兆,屯子里淘气的男孩们都乖乖跑回了自个儿家。梅香刚起身,忽然感觉到有一片凉凉的东西落在了自己的脸上,这是她认识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感应到的恐惧,因为她知道大雪会将脚印的痕迹完全覆盖,迷路被困在山上的人大抵如此。她开始拼尽身上最后一点儿的力气发足狂奔,不知道她跑到了哪里,突然听见一声“啊——”。

梅香没有发觉到自己已经跑到一处洼地,这里的雪积得深,乍一看和别处并无不同,但她还记得那年淘气进山玩时母亲对自己的告诫。小梅香顺着雪坡滚了下去,她感觉自己的小脑袋瓜里一片空白,就如同眼前的雪一样,头晕晕的。害怕和惊吓让她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此时的天已经黑了,东北的白昼时间自是比南方要短了许多。雪依然下着,不过那是雪鹅绒的雨,它们飘然而来,又轻轻地给大地披上了一层它们编织好的绒纱,温柔,亲昵。此刻若能够站在屋外,物我交融之境,心里也定受到莫名的感动,你不必担心身体是否会瑟瑟发抖,请你尽情地享受这份山神赐予的礼物吧!

缓缓地,小梅香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模糊地看见一个高个子老人正端着碗朝自己走过来。梅香想要开口问他,可嘴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劲儿,仿佛舌头已经渴得干瘪,喉咙在炉火旁烘烤。“水,水……”那老人坐到炕边,对着手里的碗吹了吹,端到梅香唇边,说道:“哎,闺女你醒啦。来,把这碗水喝了。”梅香猛地喝起了水,屋子里充斥着“咕咚咕咚”的声音。老人把空碗放在木桌上,添满了刚烧开的热水。小梅香呆看着滚烫升腾的热气,忽然听到:“俺是在雪停后拣柴火回来的路上,发现你这女娃娃倒在地上,再看看坡上那一溜痕,就知道你是滚下来吓晕了,俺就把你背回来了。娃娃你这命大着嘞,咱这林子刮雪不冷,停雪寒。你没被冻死真是咱这片山林的神保佑着你。你的那只小畜生俺放在外屋了,它的伤也让俺弄好了。盖上被,好好睡一觉,这里离林子口可远着呢,明儿一早俺送你过去。”

梅香慢慢坐起,说道:“谢谢您了,老爷爷。”梅香说道,“老爷爷,俺咋叫您啊?”

“早年的时候,屯子里的人都叫俺陈木匠。”老木匠坐在凳子上,背对着梅香。

梅香心想:“这附近就只有俺们一个屯子,难道他也是屯里的?为啥俺从没见过。”想着想着自己也些累了,眼睛酸痛,于是躺下睡着了,小脸蛋儿上又露出了那片可爱的腮红。老木匠看着小梅香熟睡的模样,想起了自己的孩子,他走到梅香身边轻轻地把被子向上拽了拽,那张枯瘦的像黄草纸似的面颊上湿了两道痕。

山里的夜是最神秘的,不必说月光下的静谧,不必说古老的狼的嚎叫,单单是繁密的星空就足以让人心醉神迷。这些小不点儿们悬在天顶上,使劲儿地炫耀着身上的荧光,倘若是不小心掉下来惹恼了你困乏的眼,也请你不要生气,它早已化作成温润的山泉水为你洗去了昨日的疲倦。

“嗷~呜~……”

老木匠坐在凳子上盯着炉火,心想自己的闺女若是还在这世上,也会像这小姑娘一样好看吧。正自想着,老木匠忽然听到屋子外面的林在里传来狼叫声。这山里的狼狡猾得很,若是让这群牲畜撞开仓库小屋的门,毁了自己婆娘生前留下来的东西……老木匠想到此处,把心一横,取了墙上挂着的老式猎枪和柴刀,准备捍卫自己那份最珍贵的东西。走到屋外,老木匠心里嘀咕着,把这闺女一人在屋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可是耳朵正听见有几条狼正扒着那仓库小屋的门呢。

山里的气候总是让人捉摸不透,此时外面正刮起了大烟儿炮。饶是老木匠身上套着厚重的羊皮棉袄,也抵不过这风透进衣服,刺得人生疼。老木匠凭着过去的打猎经验,将自己的身体紧贴着屋子外的石头墙,半蹲着前进,躲在一处可以藏身的木板后面,发现眼前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正有三条狼扒着那仓库的小木门,门都快让它们撞裂了。

老木匠一看暗叫了声:“不好”,端起手里的老猎枪朝着三条狼里最大的那条开了一枪,旁边的两条狼看见自己同伴死了,顿时红了眼,从不同方向朝着老木匠扑来。山里人用的猎枪是双膛的,射出去两发就得重新装弹药。老木匠看见这两个畜生铁了心要把自己咬碎,说时迟那时快,端起猎枪,轰的一声把其中一只的脑袋轰个稀巴烂,见另外一只已经扑到自己身前了,老木匠扔了手里的猎枪,抽出那口锋利的柴刀,朝着那狼劈了过去。那狼硬生生地把身子一甩,将老木匠那一刀闪了过去,朝着老木匠的胳膊狠劲地撕咬着竟不松口。老木匠感到袖子里的胳膊像要断了般疼痛,估摸着是流血了,挥着柴刀朝向那狼头狠狠地一刀砍去,那狼顿时疼得“嗷”一声便松开了嘴,脑袋上喷淌出热腾腾的鲜血。老木匠上前又挥一刀,彻底结束了那狼的性命。

看着地上的三条狼,老木匠心里仍旧扑通跳得不行,后背上早就流出了大汗。忽然想起山里的狼向来不单独行动,不会只来了这三条而已,其余的狼去了哪里?难不成……?“坏了”,老木匠心里咯噔一沉,那闺女还一个人在屋子里,这下可糟了。老木匠心里着急,但手上的活儿麻利得紧。他捡起枪,快速填好弹药,朝着屋子里跑去,暗自祈祷着小梅香别什么事才好。

话说小梅香正睡得正酣,忽然听见“咚—咚—咚”的门响,把小梅香从梦里带了出来。“哎,来啦,陈爷爷你等俺一下”,小梅香一边喊着,一边起床准备去开门。刚走到火炉旁,只听那门“嘎吱——”一声裂开了一个大缝隙。突然从屋子外面猛蹿进来三只狼,火炉中的木柴噼啪直响,跳动的火花闪着耀眼的光,红彤彤的火焰反倒是让梅香的脸色愈加惨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大人们都告诫过山里的孩子,狼这畜牲怕火。梅香的小脑袋这时候却冷静得很,此时想起长辈们的教诲,使她救了自己的性命。那三个畜牲露出凶相,呲着尖锐的狼牙,冲着梅香发狠低哮。小梅香连忙跳闪到火炉后边。那进屋的三头狼隔着火炉,只敢用眼睛死死盯着梅香,倒也不敢上前。

且说老木匠这时走回梅香这屋前,看见门口竟然有一头狼在守着,而且屋子的木门也被撞出了大裂缝。老木匠看到这儿就急了,担心小梅香或许是出了什么事,怒红着眼,大吼一声,朝着那狼挥刀砍去。那狼不知怎的,竟也不躲,叫了一声,跳起来朝着老木匠的脖子就要去咬。老木匠在山里这么多年,早有一套自己的打猎经验,挥刀横挡,脖子一缩,一下子那狼就咬到了刀刃上,嘴角不停地淌血。老木匠也发起狠来,常年在山里生活,自然知道狼的弱点就在腰的位置,朝着那狼的腰一拳砸去,这狼顿时松开了嘴,疼得嗷嗷直叫。老木匠说时迟那时快,毫不犹豫地挥起柴刀朝狼脖子劈了下去,那畜牲这才被结果了性命。

夜里的山风最是要命,这东北的“大烟儿炮”可是邪门儿得很。屋里的那三头狼正弓着身子,不怀好意地盯着梅香,忽然听见门外头那狼发出的叫声,回头朝着门外发狠低哮。这时火炉里的柴火“噼啪”一声,只见一把柴刀映着炉子里的红光飞插在了其中一条狼的腰上,那狼惨叫了一声,直接倒在了地上,残喘性命。小梅香虽说也被吓了一下,可心里知道是老木匠回来了。另两条狼见同伴流血倒地正弓身要扑向门外,那老木匠一个闪身便进了屋子,见到小梅香没事心里头的紧张着实减轻了不少。不过现在可不是说话聊天的时候。那两头狼见老木匠似乎毫发无损,反而让他站在了火炉前护住了后面梅香,便连连发出愤怒的“狗叫声”。那老木匠一听,便朝着那两条畜牲不屑地说道:“真是两条‘狗崽子’,哼!”,说完便拔出插在地上那条狼腰上的柴刀,等着面前的那两个畜牲犯错。

山里的狼是聪明的,老人们经常嘱咐那些喜欢进山打猎的年轻小伙子们,别低估了那群狼崽子们的智慧。屋子里的两条狼相互看了一眼,一条狼便突然扑向了老木匠。那老木匠本想举起手里的柴刀抵挡一下,可胳膊因为刚刚外面的打斗而疼得不敢动,刚才又是突然投掷出柴刀,让他现在着实疼得后背直冒冷汗。那狼崽子自然是不给眼前这两个老幼半分逃生的机会,它先将老木匠撞得后退几步并使其因为火炉而绊倒在地,背上的枪也甩落在梅香身后。这下老木匠的受伤倒是把梅香彻彻底底地给暴露出来。另一条狼见状便快速绕过火炉,蹿到梅香身边。小梅香害怕得都要哭出来了,耳边却听见老木匠急喊道:“快去捡枪!”梅香快速朝着地上的枪跑去,身后面的那条狼当然是知道她要干什么,往前一弓,身子便朝着那枪的方向蹿了出去。

另一边,老木匠倒在地上后,那狼便要去咬老木匠的脖子,老木匠左拳一挥,朝着那狼头狠狠打去。那狼头一偏,一下子倒是被老木匠打退到了一旁,低头嗷叫着。这时老木匠躺在地上,看见梅香危险至极,喊着让梅香去捡枪。小梅香跑过去捡起了枪,眼见着那狼张着狼牙大嘴朝自己扑咬过来,她害怕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梅香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想起了那头小雪兔,脸上滑下不甘和恐惧的泪水。她扣动了扳机,将自己的命赌在了这一颗子弹上。老木匠眉头紧锁,眼看着梅香要被那狼杀害,心口一疼。这时他听见了一声枪响,眼前却是从那狼的嘴到脑后喷射出一股血液,一阵腥味开始弥漫在屋中。梅香仍是呆立在地,手中的枪一下子掉回了地上,似乎不相信自己刚才打出了那致命一枪。另一条狼见同伴们已死,猛地朝屋外蹿去,跑回了山。小梅香回了神,忙去扶起老木匠。

东北的老林子里是有神灵的,屋子外面的大烟儿炮变成了小雪花,像春天满山飘着的树棉飞絮一样轻轻地飘落地上。老木匠被梅香扶到了床边,看着一屋子的狼藉老木匠倒是嘴角一扬,朝着小梅香笑了笑。这一天中接踵而来的危险经历让小梅香又困又乏,老木匠看着她想起了他难产离世的婆娘,几十年的时间让他面对无儿无妻的孤独早已麻木。但小梅香身上的灵气性儿让他经不住回忆起了陈年往事,他照顾梅香躺在床上,自己回到木凳上呆坐出神。第二天早上,老木匠送梅香到林子口便独自回去了,小梅香望着那逐渐远去而矮小的背影心中多了些不舍,她快速地跑回了屯子里。

梅香的母亲在院子外面劈柴,见到了自己失踪一夜的小女儿,激动地跑到梅香身边,母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梅香的娘问道:“你爹他们昨晚带人找了一宿都没有看到你,你是咋回来的?”

“娘,俺在林子里碰到了陈爷爷,是他救了俺。对了娘,他是咱屯子里的老木匠吗?”

“老木匠?他还活着?”梅香的母亲嘀咕着。

“娘,陈爷爷咋不回屯子来呢?”

“走,回屋去。等进了屋娘再讲给你听,也给你爹他们报个平安。”

半空中烂漫的雪最终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停了下来,披着银皮袄的白桦林又回到了它腰杆挺拔的姿态。梅香伸手拉着母亲,两人朝屋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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