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儿是我从小到大的玩伴。
换儿家离我家就十来米远,是两个相邻的院落。我们自打从娘胎一出来就相识了。
换儿家没有男孩,本来有姐妹四个,换儿排行老三,可惜老二早夭,只剩了三姐妹。换儿的名字可能也是因为她父母想生男孩才取名换儿的吧。
换儿和我从小就在一起玩耍,到后来上小学又同一个班。我们天天都是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放学。用父母的话说,我们象是穿的连裆裤。
换儿的童年还算幸福,她父母都是勤劳朴实的农民。哪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我们上小学六年级那一年,她父母都相继得食道癌去世了。那一年,性格本来就不太开朗的换儿越发不太爱说话了,只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跟我才有话说。六年级毕业升初中,换儿成绩本来就只中等,加之父母的相继离世,她没考上。
我去上初中了,换儿却留在家里学做农活。她父母虽去世了,但她大姐那时已经结婚了,是留在家招的上门女婿。焕儿和她小妹也算是有人照顾的。我上初中的学校离家很近,头两年都是早上去晚上回,没有住校,所以那时我每天还是都能看到换儿。她一见我回家了,就会跑来和我玩耍,我们两个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她跟别人却没什么说的。甚至有时候到了晚上,她会背着她姐姐姐夫跑来跟我睡。我是家里的独女,父母对我是宠爱有加,从来不会嫌有别的小孩找我耍。我们睡在一个被窝里,叽叽喳说个不停,我给她讲白天上学时班里的趣事,她就眨巴着大眼睛静静地听,明显的有股羡慕的神情。
在我的印象中,换儿的性格一直很温顺。从小到大都是成天跟着我屁股转。我们一起玩耍最快乐的日子就是暑假里。到了放暑假,换儿和我基本上是天天在一起。
记得那时她已经没上学了,她已经开始学做农活,但是毕竟年龄小才十三四岁的年纪,大人们干的活是做不来的;并且暑假天也就是夏天也不是农忙季节,也没有多少活要干。这个时候换儿她姐就会叫换儿和她小妹去割蓑草。蓑草是一种长在山间坡地边的一种草,细细长长的叶子,韧性极强。我们农村里好多人都用它(干了)来编背系(背篓挎到肩上的绳,相当于书包的背带)。当然换儿她们割蓑草来却不是来做背系的。那时候我们乡里的集市上设有一个专门收购干蓑草的收购点,大概七八分钱一斤。换儿她们割回来就倒在院坝里晾晒,等晾干了就背到集市上去卖。
话说换儿和她小妹去割蓑草的时候,我一般都是跟着去的。我从小就是父母眼中的掌手明珠,虽然生长在农村,家里也贫穷,但父母从来不让我干家务活,更别说割蓑草那种又脏又累并且还有点危险性的活了。每当我一说要跟她们去割蓑草,我母亲就会叮嘱我:别去割啊,坡坡边莫去耍啊。其实我哪里是去割蓑草,只是想跟换儿她们一起跑了玩;所以一般到了傍晚回家我的小背篓都是空的。换儿她们割蓑草时,我就在旁边嘻嘻哈哈陪她们说话,有时也跑到别处去帮她们寻蓑草,蓑草都长在茅草丛里,要走近了细看才找得出。一天下来,换儿和她妹都能割回一大背篓蓑草。回到家她姐和姐夫都开心极了,这时我也开心极了,替换儿和她妹开心…
一晃眼,我三年初中的时光结束了。我离开了家去到几十公里之外的一个大镇上高中去了,算是和换儿暂时分开了。但才去上高中头学期,我基本上每周末都回家的。那时同样的,只要我回家,换儿就会来找我耍,晚上就睡在一个被窝里,我们悄悄地说一些女儿家的小心事,十六七岁朦朦脓脓的年纪,真是无话不谈。
后来,随着我学业越来越繁重,我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到后来高二高三基本上是一学期结束才回家了。这期间换儿和我都出落成大姑娘了,我们再也不能象小时候那样成天疯玩了。不过只要我一回家,换儿就还是会和往常一样来找我一起说心事。她说起她姐和姐夫已经托媒人在给她找婆家了,那种淡淡的忧愁写在脸上。这时候我就给她说:随便她们(换儿的姐和姐夫)给你找哪个你都别同意,她们只不过想拿你换彩礼钱,说啥都不能嫁得在我们这山沟沟里。我和换儿约好,等我毕业了我要带她出去打工,然后一起找婆家,离开我们那个穷乡僻壤。换儿对于我给她说的话是听进去了的,以至于媒人去了一拔又一拔,换儿都百般推托,以至于后来她姐和姐夫都有些失去耐性了,有时甚至会打骂换儿。不过也有好几桩,换儿听了媒人的吹嘘也动摇过,她答应她姐去相亲,不过到最后都没有成。有两三次相亲我也参与了的,因为正好赶上我放假,换儿就非叫我去帮她看,只要我一去肯定是不能成,因我那时就抱定一个念头,不管怎样都不能嫁在我们本乡本土,一定要嫁到外边那些地区条件好的地方。即使有两三桩我没有参与相亲,换儿等我放假回家时,她都会详细的说给我听,我还是始终喊她莫同意。那时我就想着我和换儿一定要出嫁到同一个地方,我们要长长久久的一直好下去,我们要做比亲姐妹还好的姐妹。之于换儿,她心里也应该是这么想的吧。所以,换儿说的那几桩亲事到最后都莫名其妙地黄了。
后来高三最后阶段,我忙于复习,半年时间一直没回家,那时通讯又不象现在这么方便,我失去了换儿的任何消息。等我考完试再回家时,换儿已经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听母亲说,由于换儿说的几桩亲事都没成,惹怒了她姐和姐夫,因为她们总想拿换儿换笔彩礼钱。换儿她姐还好,再说是亲姐妹也不是太为难换儿,只是她姐夫三天两头找茬打骂换儿,甚至有时会棍棒加身;换儿不堪凌辱,在我们邻里好心人的帮助下离家出走了。听说好象是我们那儿有人在江苏打工,就把换儿带到江苏去了。
再后来,有在江苏打工的乡亲回来说,换儿结婚了,嫁在了江苏,并且还生了一对双胞胎。不知是真是假?
换儿和我分开已经二十三年了,现在每每想起,都有一股莫名的感伤。换儿,我们说好要长长久久做姐妹的,可你怎么忍心撇下我远嫁他乡了呢?但愿你在他乡一切都好吧!!!
换儿(续集)(2017年8月31日)
正伏案低头,突然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我的思路,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的声音;再看来电显示是杭州,印象里好象没有认识的人在杭州。于是我有点迟疑的问道:你是。。那头却传来欢快的声音:文春啊,不记得我了?我是文成焕(换儿)呀!
我的心一下子跳跃起来,谢天谢地,老天有眼,终于让我找到了你——换儿,我的好姐妹!记得多少次梦里重逢,醒来却是满心怅惘。接下来我们煲了一两个小时的电话,然后又视频。过往的点点滴滴,曾经熟悉的人和事,如今的生活现状,都是我们津津乐道的谈资。
换儿是幸福的,她和老公都在杭州上班,一家人和和睦睦,团团圆圆都生活在杭州。她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二十二三岁,出落得亭亭玉立。老大高中毕业在杭州工作,老二已经结婚。另外前些年换儿夫妻又生了个儿子,已经九岁了,在杭州上学。
换儿的现状令我很欣慰,真心替她高兴。
一个圆满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