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是父亲母亲共同的作品,可能因为母亲经历了十月怀胎沉甸甸的过程,再加上十级阵痛的回忆,所以与孩子纠结会更饱满也会更痛。不过细细品味人世间的父亲,伟大起来更伟大,孤独起来更孤独。因为我认识这样一位父亲。
我见到大军哥的时候,正好在吃午饭,他快速扫描了一下桌上的饭菜,感叹了一下,你们这样的菜,也能吃下。从此之后,他成了我们家的主厨。我们家的饮食面目焕然一新,其它人的手艺渐渐回潮,因为其它人也没有再上灶的机会。即便要上,另外的人也不会同意,军哥的霸主地位在典型的四川重口味之家得以确认。
后来他成为了一位父亲,我就有了侄儿侄女。
擅长厨艺的人,对外面的菜也是挑剔的,在外面餐厅吃饭。他会提出犀利的批评。有次全家人刚回老家,家乡老朋友打电话给我们说已经备好了一桌饭菜,大家心里都觉家乡人家乡菜真心温暖。只见军哥眉头一皱说,我觉得他们家刀工火候都掌握的不行,所以她们家菜不值得期待。对非专业级别都有较高的要求,我们也是服了。
生活中的他始终保持了一份不被和谐的犀利,当然工作中一样,不逢场作戏,不惺惺作态,有话直说。没有靠谱的演技,如何在如海深的公务员海洋中浮出来呢。但他坚持不演,他坚持他自己,他活的是他自己的样子。
但在儿女面前,他的犀利就被柔和了许多。给女儿打电话问女儿还有多久到家,女儿说还有二十分钟,他就在路边等着,如果女儿迟到,他就会在门口等着,一直等着。
我给他们拍结婚二十五周年艺术照,军哥一直在说,哎不照不照了,我这个眼泡皮肿的照出来不好看,旁边一亲戚说,军哥,你不光是眼睛不上像,你看这腰围,你看你这皮肤。一晃25年,曾经县城的超哥,也还是染上岁月的痕迹,也许回不去的,还有年轻那会儿的豪情万丈。不都是这样吗,被岁月一地鸡毛打磨得低声下气的不光是身体内脏,还有灵魂里的倔强与任性。
但是,军哥的菜在时间的长河里始终熠熠生辉。采访了一下家里人,儿子最喜欢他的菜是脆皮鱼,女儿喜欢冷吃兔,老人喜欢吃现炸酥肉,当然我最喜欢吃军哥的辣子鸡,那一盆鸡里面大半盆辣椒的气势,简直气势如虹,绝代双椒,简直书写豪迈。因为军哥,我们的人生更鲜香麻辣,热腾腾,油爆爆。军哥做辣子鸡发了朋友圈,若干人来询问辣子鸡配方,也有人说不就是多用辣椒,多用油吗。其时我们都知道,秘决是军哥对每道菜倾注的用心。就像老母亲住院了,母亲的三顿伙食都是军哥精心烹饪,因为军哥,在来来去去穿梭的焦虑的病友中,我们的母亲得以骄傲地吃一顿精心制作的早餐。
是的,做出好菜已经是他的使命,他会在公交车上打瞌睡而坐过站,但他绝对不会忘记给儿女老人的一桌饭,做火车来看儿女,手上提着一包鸡肉,一下火车,就冲进厨房。
全家人聚餐,基本上是他一个人做饭,不断地端出大菜,桌子都摆不下了,红红绿绿的辣椒格外耀眼,经不起引诱,内伙子们纷纷动筷。待到他从厨房走到饭厅,待他端起酒杯, 有些吃饱喝足的已经离开餐桌。待军哥坐下,端起酒杯,心里的酒话还想慢慢与人摆一摆之时,大家都已经各玩各的。那桌子上只剩了一个人,铺天盖地的酒话,没有人来专心地听。丰盛的餐桌,军哥开始了一个人的独酌。
有人说父亲是提款机,有人说父亲是国家财政局为一切事务买单,父亲在外人面前也要装得倔强,在家也要装得坚强,其实父亲也有脆弱,也有不堪。不过军哥,你有你独特的光芒,我要为你叫好,为你的伟大,还有你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