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

      赵清阑站在一座简单的石碑前,面上带着的不知是微笑抑或是苦笑,她在这站了很久很久,缄默地凝视着石碑上的两个字——姚齐,并未启唇说出一个字,因为她知道,他理解。

  事情得从十二年前的那场邂逅说起。

  赵清阑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女子,才貌、家世都极其一般,站在众世家子弟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时常夫子诲人,她一直是木讷地听,不叫她回答她从不主动开口,从来没有人主动和她玩耍,从来没有人会在任何时候想到她,更没有人想要了解她,她永远是被忽视的存在。

  直到有一次,柳家小姐柳楹将砚台打翻,自己连带着身边的赵清阑都遭了殃,柳小姐为了推脱,在长辈面前梨花带雨地哭了一番,将责任全部推给赵清阑,而赵清阑只知道木讷地站在一旁。以致,在场所有人都相信了柳小姐,夫子便罚了赵清阑手板。

  事后,赵清阑在园子里闲逛,偶遇了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那少年什么也没说,从袖中取出一条白布,包裹在赵清阑受伤的手上,轻声解释道:

  “放心,这条白布用熏香熏过,没有我身上的味道。你既然不想惹麻烦,就不要将伤口给别人看到。”

  原来,那时的赵清阑并非木讷,只是看得透彻。知道有些事争了不如不争,争到头来都是空,又何必去在意一时的爽快呢?既然没有目的,就不要牵扯在口角利益中。

  当她看到那位从不相识的少年时,心中除了讶异,更多的是欣喜。以前都是她去理解别人,一直告诫自己别人的事不关己,遇到不愉快能退一步就退,莫要牵扯太深。可从来都是自己在退,他人在进,她并非佛菩萨,说毫无不甘那必是假的。终有一天,她遇到了一个理解自己的人。

  后来,她晓得那人名唤姚齐,是开慧法师的俗家弟子,也是姚首督的次子。

  再一次,她年逾古稀的祖母携她去柳家做客,几家子弟皆被遗赠了镏金佛珠,却独独漏了赵清阑。赵清阑的闺友凌秀一看便知是柳小姐在刻意刁难,心中不服,想替好友出头。一袭白袖拦住了凌秀,对她摇了摇头,再对赵清阑示以一个放心的微笑。

  正是姚齐。

  原来,柳小姐并非刁难赵清阑,只是上次诬陷了赵清阑,担心她报复,故以佛珠一计探一探赵清阑的深浅。只要赵清阑示弱,她就不会继续为难。

  两年后,赵清阑和姚齐成亲了,没有婚礼,没有锦绣红绫,仅仅只是生活在了一起。因为他们知足,他们理解,不为什么两相情愿或两姓之好,只为了那份理解。

  而今,姚齐得了重病,逝世了。身为人妇的赵清阑并没有大办丧礼,没有悲伤痛哭,只是与家仆几人送了棺木火葬,哪怕是站在他的坟头前,也没有说什么要挽留他让他不要离开的话,仅仅只是看着他。

  因为他理解她,她也理解他。他理解她想表达什么,她也理解他对自己的离世毫无不甘。所以,她并不会深情到为了挽留他一分一刻而费尽苦心。虽然遗憾,但她知足,她理解。

  世上有千千万万的情感,亲情、友情、爱情,但这些情感终是无法长久,而有一份情感,比一切情感更加难舍难分。似伯牙子期,伯牙道世人肤浅,唯有子期能读懂他的琴声,故在高山流水中谓其知音,子期死后,伯牙琴声无人再懂,乃终生遗憾。

  这,就是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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