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村上杨柳
“妈妈，我可以看电视吗？”
“你爸不是在这吗？你去问他，这归他管。”年轻的女人正在敷面膜。她一边小心翼翼的说话，一边用胳膊肘顶了顶坐在旁边的男人。
七岁的小辉又走到父亲身旁。
“爸爸，我可以看电视吗？”
“看电视？”年轻的男人没有看他，眼睛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老师布置的作业完成了吗？”
“完成了。”小辉胆战心惊的回答，他很害怕父亲。
“把你完成的作业拿给我检查。”男人说，同时看了一眼手表，露出短暂的惊讶，“才六点半你就完成了所有的作业？是因为作业量太少吗？”
小辉没有回答，他踯躅不前，犹犹豫豫的似乎不愿意执行父亲下达的命令。但最后还是慢慢吞吞的从书包里将已经收好的作业交给了父亲。
“先放在这吧。我很快就能看完这篇文章。”男人说，依旧没有看小辉。如果他看了一眼小辉，就会发现，孩子的脸显得局促不安，心神不定。
“老婆，你看看这篇文章。”男人转头对妻子说，“这篇文章发表在一个小网站里，我知道这个网站没多大的流量，但是文章的阅读量和评论很高，完全算得上一篇爆文。”
“等会在看。”女人小声的说，很担心自己说话时嘴巴张的太大，弄坏了敷好的面膜。
“我觉得你应该现在就看，你知道，网络上的东西，追求的是速度与时间，尤其是热点事件。我们比别人慢发现热点事件，就会损失很大的流量，而损失流量就是损失人民币。这些人民币会被第一时间获得热点事件的自媒体人赚取。”
“我在敷面膜。”女人烦躁的说，注意力自始至终放在已经贴好的面膜上。
“一块面膜能值多少钱？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快速将这篇文章复制到我俩运营的自媒体账号上。”男人语气激动，他生怕别的自媒体人抢先一步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爸爸，你什么时候检查我的作业？”小辉急切的插了一句话，声音很低。距离他喜爱的动漫播放只剩下几分钟的时间。没有父亲的允许，他不敢擅自打开电视机观看动漫。
“没看见我在跟你妈妈讨论事情吗？再等等。”男人烦躁的说完，又转头对着妻子，语气变得很温柔。“老婆，你洗搞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动动你的手指，现在就开始，好吗？”
“看到了…”小辉轻声呢喃。
夫妻两根本没听见他的话，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在意。
女人被说服放弃敷面膜，抓紧时间对这篇文章进行洗稿。男人则在一旁听候她的吩咐，帮她搜索她需要的照片或者事件。女人洗稿的能力很出色，没多久，那篇发表在小网站的爆文改了一个类似的标题，改了作者，改了几张配图，就以一篇新文章诞生了。
“老婆，你真棒。”男人成功发表文章后非常兴奋，忍不住亲了一口女人的额头。他沉浸在喜悦中。当他看见小辉时，脑海有片刻迷茫，他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也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站在这里。直到他看见了桌上的小学作业本，这才反应过来。
小辉一直默默的站在一旁，父母的所作所为尽收眼底，虽然看不大懂，但脑海里产生了一个模糊的概念：他们在通过修改别人的文章赚钱。他看到父亲终于拿起作业本，心里即高兴又忐忑不安。生活的环境让他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紧张的注视父亲的表情。当他发现父亲的笑容逐渐消失时，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因为害怕父亲发现秘密，他的心砰砰直跳，现在跳的更厉害了。然而他越害怕什么却越发生什么。
父亲发现小辉的作业是通过抄袭答案完成的，顿时火冒三丈，方才还存留的快乐顷刻间荡然无存。他对着小辉吼道：“小兔崽子，你现在越来越胆大了。很久没检查你的作业，你都敢抄答案了，不得了，不得了。”男人生气的站了起来，手里握着小辉的作业本，“我就说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作业，原来你是抄答案写完的。好呀，现在翅膀硬了，敢作弊了。你看我不收拾你。”
男人一只手将小辉牢牢的抓住，一只手用作业本抽打他的屁股和腿。他下手很重，小辉大哭着求饶，眼泪向泉水一样喷涌而出。他用凄惨的声音喊着妈妈，希望妈妈能够帮助他。但女人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接着拆开一张新的面膜，缓缓的敷在自己白净的脸蛋上。
小辉的哭声由激烈转变成嘶哑无力，他全身抽搐，头晕目眩。他太累了，不仅是身体累，他幼小的心灵也因为受到创伤而感到疲惫。这种痛苦，他自己都数不清经历了几回，他只是感觉到，痛苦一次比一次更深刻。每一次疼痛过后，他总会想起自己的年龄，然后又是一阵持续很久的抽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