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上的痕迹

夜晚,泛黄的灯光依旧。

乌鲁木齐开始在我的眼睛里出现零零碎星。

超大份的大盘鸡置于桌子中央,周围是一只只金属酒杯,铮亮的基色折射着日光灯,白色的瓷水碗中数片褐色的茶叶缓缓的坠落。茶色正浓。

我坐在偏中的位置,手不停的触摸手机,想听到来电的铃声。很多人的脸上,泛着复杂的情绪。表面红粉佛光般的耀人,但是从侧面看上去,狡黠般的做作映然于帘。

我始终无话。

年四季说,高一一,你必须喝酒。上次你太令人失望了,不就是为她吗?一滴都不喝。他带着鄙视的目光望着我。你面前的三瓶乌苏都是你的了。

我摇着头说,你头脑发烧了!

然后,我继续延续沉默的基调。

苏木说过,无声是最好的反抗。

年四季嚷嚷起来了,你何必在这里深沉呢。你必须喝,别拿什么挡箭牌了。

其他人都望着我,我提高了嗓门。你看看,这一瓶多快没了,你的还那么多,别来针对我,你吃错药了吧。

你别站这里说话不脸红了,你的酒不都是撒出来了嘛。

年四季站起来,从桌子地下又抽出一瓶。我伸手去挡,桌子上的水碗倾斜了,茶水洒了一片。我赶紧拿餐巾纸去吸,一片一片的湿透了,变软了,稍微一拉即断裂了。

看着看着,心里就添堵了。

重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穿过喉咙的时候,我听见它们恣意的歌唱。但是我感觉到它们没有到达梦想的地方,嵌在食道里了。前进和后退,全部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午饭,还没有消化殆尽,饥饿的味道还没有来到。

年四季又给我倒满了。

我想起了苏木,她会不会在担心我醉呢?我不能再喝了。我偷偷拿出手机,没有来电,我调成振动模式,怕铃声让酒桌上的喝彩淹没了。

苏木,一定在想我,她很担心吧。

苏木,一个梦一样纯净的女孩,携着绵软的安慰,来到河的对岸帮我泅渡。我想取河中一瓢水,去完成一生的求祈。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而饮。

苏木,一个雪莲般的洁白的女孩,挽着千年的雪篮,柔情的洒向天山脚下陌生的来客,我。她用天使的裙角轻抚我忧伤的眼睛,我想轻吻她纤细的手指,来圆满我伟大的邂逅。

我继续端着水碗喝,尽管,年四季告诉我,不要在喝酒的时候,喝那么多的茶水,这样不礼貌。

我来此,最强烈的要求:给我水喝。

干燥的空气,常常让我成为它的俘虏。

很多个深夜,从睡眠中醒来,喉咙很干裂,仿佛要从颈部裂开似的,脑中某个部位发出声音说:给我点水喝吧。

水,已如我左右手般的存在,不可或缺。

手机震动了。

我快速的逃出来,在别人抬头注视的目光里,冲出餐厅,去外面接电话。

我能清楚感觉到他们的目光在我的背后徘徊,仿佛触摸一样。

外面的路灯,很亮,却散发微黄的光。有些许的风,穿过我的发梢。十几根头发轻轻在眼前晃动。

你没有喝多吧?他们没有灌你吧?柔软的声音刺破了心房。

我没事:一个嗝不合时宜的蹦出来了。

你真没事吧。关切的声音,让我不能自己。

真的,只是有点晕。你吃饭了吧。泡面味道怎么样,我现在也想吃泡面,它的汤很有味道,是佳肴啊。

呵呵,我在宿舍看书呢。一会给我打电话,报平安。

嗯,我要让你下来扶助我。

好吧,我在宿舍等你。

合上手机,还剩一格电了。

今天采集照片,看她忙忙碌碌的样子,汗滴在眉间渗出,我真想过去帮她擦一擦。可是,我却就是那么傻傻的站着。我一直在咒骂拥挤的人群,咒骂炎热的空气,可我只有这样了,傻傻盼望尽早的结束,看她归来的样子。

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笨小孩。

实际上我不再是小孩,笨笨的长大的男孩。

我回到位置上。

苏木的哥,嘉乐,又让我喝。他那张嘴又开始耍了。

我反应超级快的打住了他的话语,你什么都别说了,如果你再说,我不喝了。

一饮而尽。

酒的那种浓烈的味道让我头脑轻飘飘了。

进了洗手间,听见水管哗啦啦的把声音放了出来,摆脱束缚的水儿欢快的看到了光明。

我讨厌人多的场面。从很久的从前,一直到现在,或许明天还会。其实来的时候,一直在矛盾。我想好好的陪着木木,可她说,让我锻炼一下,对成长有好处。

我没有长大吗?我抬头望向蓝天,不知道它的年龄是多少了。

木木,现在让我安静,感到安全。也许,这就是我没有长大的表现吧。

酒,依旧从酒瓶里输出来,卑鄙下流就这么来了。泡沫,白色的,很纯净,却让人晕了。

我好想走啊,好想走。苏木,还在那里等我吗?还忐忑不安吗?拿出手机,以为别人没有注意到,我一直在桌布下面进行。

年四季说,你走吧。

我疑惑的看着他。

对了,他今天喝的很少,海量的他没有喝多,这是稀罕事。

四季简直是个奇才。和我走道的方向,有着一百八十度的不同。他偏激了,满眼满嘴是现实的腐朽。

他一直很好,也许他需要真正会喝酒的朋友。我不会喝酒,不合时宜的成了他的一个朋友。

这说不明白。生活的事情有几个可以说明白呢。

我从箱底抽出来两瓶,启开盖子,给他倒上,说,上次没有陪你,这次算上再喝。

谢谢,他三角嘴看着我,抿了起来。

最近,四季一直在泡吧,整夜整夜的不回来。他总是说患上青春睡眠综合症,睡不着了。他说,有青春心事了。想和老爹一起喝点白酒了。

酒,一直是个让我搞不明白的东西。

我的父亲,一直喝,这也是我特别不喜欢他的原因之一吧。现在父亲,开始发酒疯了。把旧日的陈芝麻烂豆子一股脑在酒后吐露,得罪了不少人,让母亲也添了不少麻烦。以前的父亲,哪里去了,那时候的他喝酒后会睡,睡到酒意尽消。

可是,我遇上了一个嗜酒的朋友。

一直很钦佩他,偏才一个啊。可能他心里应该有个度吧。不然这个世界偏才多了,会很麻烦的。

又喝了很多,可是酒别人拿走了,四季还没有喝够。

我说,等七月份实习回来,我们一定喝,让你喝个够。

年四季拍拍了我,好,脸上洋溢一片可喜的颜色。

我看了看表,又想苏木了。

拿出手机,偷偷按下了号码。起身,有人找我,走出餐厅,说,木木,我想回了。

嗯,我在校门口等你。

好,我马上就走。

返回来抱歉的说,有点事,先走一步了。

他们起哄啦。哈哈,妻管严了,这多不好啊,不要回,不管朋友了啊。

我笑了笑,真有事,我走了。

木木的哥,嘉乐,拉住我。我使劲的甩开了,回头说,我真有事,她等我呢。

他说,好,你走吧。明天,我找她算账。

我所,你找我好了,别惹她。

我头重脚轻的回去了。烤羊肉的火燎味道刺激的我,想吐。现在,我只想见到苏木,靠着她,休息一下。

疲惫,疲惫。

日子很快的没了。一直觉得时间不可捉摸。谁在操控它呢?以前一个人老觉得,时间是煎熬,总也等不到天黑天亮,总不知道如何打发,懒懒的样子。

现在,时间那么的少,学习总不够,更别提陪苏木了。我想抓紧一切,可所有东西都在溜走。它们没有经过我的手掌,就走了。

我坐在校门口的石板凳上,盼望着她的影子。春天来了,很多的绿色爬出来,不知名的花簇已经在枝头吐芬了。

她来了,径直朝我走来,上衣的黄色衣服,很是惬意的缓解我的眼疲劳了。

你不晕吧。

有点。

我站起来。

你走两步,我看不清。

这不,你很好好啊。呵呵,没事了,我放心了。

我想你扶我。

我们就这样在这个西北的四月,有点迷醉的在校园漫步。很纯净和单纯。

梦想依旧存在。

看看夜幕,砰砰响起的地球之音,就像夜的心脏在搏跳。我看着感动起来,它在延深,我现在好好陪陪苏木。

我拥着她,很舒坦。

我靠在墙上,她偎依在的我肩膀旁边。我仰起头,说,乌鲁木齐的星星也很漂亮啊。只是太少太少了,我可以清清楚楚的数出来,你看,一颗,两颗……她紧紧的搂着我,生怕我走脱。

忽然有点冷,莫名的感觉,刚才还出汗呢。

她抱的我更紧了。

我抚摸着她的发丝,很柔顺,就像天山之上的雪莲花,丝丝温暖至心底。轻轻来回抚动,怕折断任何一根,怕她疼。

我在她脸上吻着,那股清香已烙在我的嗅觉里。

我只想吻,只是为了一股幸福的存在。

我只想抚摸,只是为了一片安慰的舒适。

这时的我,是另一个我。

也许,对她来说,是一种无礼的侵犯。可是,我已经不是我了,我无力拒绝这个力量。

也许,正如他说,我很坏,很色。

可我已经不是我了,我不想让她受伤。可是我又不是我了。

就这样,吻着,吻着,抚摸着,抚摸着,彼此的呼吸在交换。

回到宿舍,我怕她担心,又拨通了电话。

苏木,还没有睡觉啊。我没有事了,别胡思乱想了啊。

她低沉着声音说,耳钉丢了一只。

我心一沉。那只有个心的耳钉没了。我曾经很喜欢它,那支箭刺穿我的心,还有她的心。

我压着忧郁的阵痛,安慰着她,说,没事的,留住了另一只,明天再去买一对。

她说,不买了。

我知道她也很难过。

睡吧,明天还要学习呢。

嗯。

挂了电话,我在床上一动不动。真的,似乎很坚强,但有时也脆弱。你们不会看到。

耳钉上凸出的细纹又在眼前晃动,不自不觉睡着了。

那夜,我流泪了。梦里,我看见耳钉上绣着我们的过往,只余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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