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拭尘埃(四十一)


一对老人

我们去到个傍着山坡的小院子,干净、整洁。搬几把椅子,坐在平整的水泥地坪上,喝茶、聊天。站在围栏边上,扶着围栏,眼前的视野很开阔,前面有一栋几层楼高的楼房,那是村委等公共办事机构,村委的楼边,有一个大的水泥地坪,地坪的一侧建有一个舞台。

小院子里的主人,暂时只有一位,九十多岁的一位老妇人,她行动麻利、神色很好,她就是阿雅的舅娘啦。阿雅取出了预先准备好送给她们的包子,递一个包子到她的手里,她取了一个包子,坐在了大门口前的台阶上,吃起了包子。她吃得津津有味,也许是吃了两个。

天空中撒落了几滴雨,天的脸色在要转向下雨和转向晴朗之间。想去看看那位多少有些传奇的舅舅,阿雅来到围栏边上指路:路上停了两辆车,远处的那辆所在过了,近处的那辆差不多,你走到它在的那个位置,右手一拐,就能找到他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头在守店子。

就顺着那公路,往那个方向去,路过一个有半截围墙的、半敞开的院子,里面停了一辆车,里面有个棚子,堆了很多烧火煮东西的家伙,有位壮年男子在里面操持着。见到了很多的堆叠在一起的木框框,像是做豆腐用的。这个院子挺有意思的,不过不是自己的目标。

再往前面走一点,见到了那辆停在路边的车,见到了右手处,有一个开着的店铺。店铺的门口,蹲坐着两位男子,在那里抽烟,或者歇息。这店铺临街有两扇大门,进到右边的那扇大门,站在原地朝里面东张西望。眼前的这一间房,在靠进大门口处横摆了一个柜台。

里面有个冰箱,挨着右墙是一排货架,上面摆放了一些,诸如水、泡面、糖果之类的货品。隔壁的那间房,中间摆了一张四方桌子,桌子的四方摆了四张椅子,想来是用来供人们打牌或者喝水吹牛用的。从那间房里出来一位老先生,他走到了柜台边上,问到:有什么需要的?

定睛打量打量了他一番,够精神的。再转向货架上那些东西,试着买点什么。走近货架,见到了可乐,想起了先前走错了岔口接近于迷路的那次,同伴在精疲力竭时说过的一嘴:这时候,有些想喝可乐了。取了四瓶可乐,拎到柜台上,就这些了。问他单价,问他总共要付多少钱。

三元一瓶,四瓶总共十二元。边掏钱,边明知故问地问他有多大年纪了。九十七岁了。给了他钱,给他照相,他很大方,没有丝毫抗拒的意思。拎着四个瓶子,去到了那个大水泥地坪,看了看宣传栏里张贴出来的一些本地信息,最吸引自己的是很贴近本地的一张地图。

忍不住要比较:这样一位接近于百岁的老人,与先前那位满了百岁的老人。两个人两个样,他还有健康的老板陪伴在身边,他还能每天坚守在自己的小店,从出售那些货品和出租那张牌桌取得一些收益,他每天都在和这样那样的人打交道之中,就个人自理的层面而言,我会觉得他更幸福一些。


收油菜籽的人

站在洞溪村的自然寨的寨口的村委楼边上的水泥地坪上,看着眼前的景象。远处是葱葱郁郁的群山,近处是一块已经插好秧的稻田,稻田的外侧是一块油菜田。那块油菜田里,这时有三个人在忙活着,其中两位女子,在收割着早已成熟的油菜,一位男子在将菜籽打落下来。

两位女子,是割下一捧油菜,就把那捧油菜抱到那男子的周边。那男子所在的地方铺了一块垫子,两位女子抱来的油菜堆放在垫子的四周。那男子每一次,从堆叠的油菜中取出一摞,堆整齐在他自己跟前,然后他就蹲下,用一根木棒,用力敲打眼前的这堆油菜,将菜籽从杆上打脱下来。

站在那里,看着她们三个人合作的这一幕,真是觉得赏心悦目。那男子年纪最大,那两位女子之中的一位,很可能是他的晚辈,那两位女子之中的另一位,自己没能看分明,分辨不出她是这男子的同辈还是晚辈。在这整个一幕的显现过程之中,这男子是自己眼里唯一的主角。

用不了多久,也就是一两个小时之后,当我们从寨子里参观完出来。这三个人已经不在这块地上了,先前堆满在眼前那些油菜杆已经化成了灰烬。站在寨子里的这里那里往远处观望,总能见到一缕青烟在葱葱郁郁的山间升起,可以想见到,那升起青烟的地方,先前也上演了自己稍前目睹的那一幕。


一个小男孩

这个寨子真的是错落有致,天生而成,显现出一番成熟的美。一个小院子挨着另一个小院子,干净而曲折的小路,将整个寨子鲜活地串接成了一个整体。见到了一个圆形的水池,周边砌了围栏,上端有一个入口,下端有一个出口。出口的那块,蹲了一位女子,在敲打着洗衣服。

入口的上方有一口水井,水井的上方盖了一个瓦形的井盖,这样的井盖先前自己在古丈县城的时候曾经见到一次,就在那个井盖的边上,也有一位女子,蹲在地上,如是地敲打着洗衣服。这个圆形的水池里的水显得很浑浊,它上面的水井里的水显得同样的浑浊,让自己吃惊不已的是,这水井里,有一只鸭子在游玩。

两次从那洗衣服的女子身边过,第二次是小跑着路过的,这一次轮到她主动开腔:你去看那些古树啦?没有听明白她的意思,只能含糊其辞地哼哼一下,大概她指的是自己先前见到的那一棵大树吧?自己之所以要小跑着往回走,是他们准备进寨子里了,自己赶着回去与他们汇合。

循着石头小路,在寨子里逡巡。迎面见到了小男孩,他手里拿了一张十元的钞票。就要插肩而过的时候,问他:你读几年级了?二年级。你在哪里读书?就在这里。说完这些,他已经在自己的身后,转过身来看着他,他一路小跑着,左拐去了什么地方,不见了身影,回头还会见到他。

那会,他的手里拎了个塑料袋,袋子里面装了几瓶饮料,想来他刚才是领了大人的令,去哪个小店买回来这些东西。那个小店开在哪里呢?自己怎么没有一点印象,见到路边有见到小店?没有见到的多呢,虽然有意地去寻找,终归是没能见到这个男孩说的那所他在里面读书的学校。


本寨的人

从寨子里出来后,有一位白头的七十多岁的长者,陪了我们之后的一段路程。我们去参观一个酒厂,他给我们讲解了怎么酿酒。酒厂里面还嵌设了一个榨油的作坊,他给我们讲解了怎么榨油。他讲的普通话很标准,同伴称这位和他自己两个,是这群人之中讲普通话最标准的两位。

他很和善,也很有见识。他让自己吃惊的是,在我们去到一个地方参观的时候,有一个聋人出来接待,这聋人好像跟他沾亲带故,这聋人见了他,脸上堆满了笑,那份开心洋溢在不时发出的叫声中,和那些龙飞凤舞的手语。恰巧就是,他能够和以龙飞凤舞的手形,像是懂手语。

站在远处,观望着他们两个人的交谈,满脸的笑和显得夸张的手势,忍不住思索:他应该是语言能力强的,这自然有他的优势。先前,在大家围成一圈坐下时,他说的很少,听的很多,偶尔说出那么一两句,显得很是贴切。连同离别的时候,他带着笑,并不出声,只是双手合十,那姿势显得那么的美。

那个寨子的石头小路的清洁是他负责的,我们见到的那份清洁有他的一份功劳。当相邻的两个村子的领头人,借着陪同我们的机会,坐到一起畅谈,畅谈着如何发挥两个村子各自的优势,有机地结合起来,搞好他们设想着将要展开的旅游事业,他静静地坐在边上听着。

这两处只有三公里的间隔的地方,一个凭靠着美丽的自然寨,另一个凭靠着新建成的一些设施,进入到这个地方来游玩的人们,在两个村子游走,在一处达成一处的愿望,在另一处达成另一处的愿望。我想象着,他领着游人在自己的寨子里参观,会是个很恰合的画面。


一个放蛊的故事

放蛊,是湘西苗家的一个传说。有些真,有些玄。没能接触到本身放蛊的人,接触到了一个自认为亲身被放蛊的人,听到了他讲述的故事。

“我的前妻的母亲,就是一个会放蛊的人,我自己就被她放过蛊。那时候,我骑摩托在村子和县城两头跑,那时候路还没修好,一个单边需要两个半小时。很奇怪的,她的话,我总是会听从,不能抗拒。比如说,我在那头接到她的一个电话(座机),说是家里没有水了,就会莫名其妙地骑着摩托回来,给她弄水。

后来,我发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弱,有一次还骑着摩托从摩托上翻了下来。我觉得不对劲,就去找人问。我前妻提醒我,这会不会是被人放了蛊。我就去找懂解蛊的人,她们放蛊解蛊的人都是各有各的道行,就像武功有高低,有的能相克。终于找到一个厉害的角色,她说了我是中了什么蛊,她帮我解了这个蛊。

后来,我就有点怕她(丈夫娘),都不敢跟她一起吃饭了,也不敢喝她递过来的水。后来有一次,她打电话给我,说是炖了一只鸡给我吃,让我补补身子。我本不想吃的,后来又想:反正就是试一下,要是这一次我再有不良反应,那就一定是她放了蛊。于是,我就还是吃了她炖的鸡。

结果自己的身体又出了问题,又费了老大的劲,才找到另个人解了这个蛊。后来,我就断绝了和她们来往。放蛊的人懂得放蛊,是一定要找人放蛊的,被放蛊的往往是她自己身边的亲人。她在我这放不了蛊了,后来就变得很是烦躁,有一次还用刀子割了她自己的手。她女儿也被她放了蛊。”

初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只觉得放蛊是一种使用毒物的事情。后来有天跟位朋友聊到自己称之为玄学的他的一些设想之后,再思考这个故事的时候,得到的是一个推测:金枝里面提到过交感是人类本初的一种基本倾向,一如国人现在还多少有些相信的:吃啥补啥。

在这个故事里讲述的这个放蛊者,或许是一个有某种程度的控制欲的角色,既内心强大又外表柔弱,她在某个设定的时空中,想要扮演上帝(绝对控制者)的角色,在这个有限的时空,唯一呈现出她想要的秩序。她可以借助她自身的魅力(借助于或者不借助于工具),向特定的对象,施加一定的心理作用。

如是,则可以在更宽泛的范围内来说放蛊这个事。不只是在偏远的山村,在繁华的都市同样存在,甚至更为厉害。试想一下,那些电话、网络欺诈的,只是通过不在近前的语音,只是通过不在近前的只言片语,就可以让到一些人着了道。试想一下,众多的可以归属在“鬼迷心窍”名下的怪事,好像都可以归到这类放蛊的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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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惠来,完成于2020年05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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