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汉族,她是回族
她嫁给了别人,他死了。
他是死了, 可是在她心里长成了一株株的藤蔓。这些藤蔓缠绕着她心里的每寸经络,她越是挣扎就缠的越紧,直至勾勒出一条条渗着鲜血的沟壑。
昨天晚上马路上夺命的刹车声,碰撞声,还有后面的急救车声,搞的她半夜未合眼。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随着那些声音猛烈的抽动,每一声都让她心揪着痛,挣扎出一身冷汗。那会差不多刚十二点,是不是那辆每天晚上经过这总会鸣三声笛的摩托车出车祸了?心里这样想着,心又是一阵猛烈的疼痛。对于这种没来由的疼痛,她只觉得是没休息好造成的心悸。
又是忙的焦头烂额的一天,应付着形形色色的人。只是今天总是很心慌,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拿出手机,给老公打了个电话,让他晚上回家开车小心点。
终于下班了,她走出写字楼,看见灯光已经初上,车水已经马龙。这个城市,无论她每天什么时候出去,都能遇见马路上的洒水车和清扫车。这是她留在这的原因,干净,人少。单位离家也不是特别远,她决定走回家,反正今天也不是很想早点回到家。
走了半个小时左右,她走到了小区门口的那条马路上。这条马路紧邻她们家的单元楼,所以晚上马路上的声音总另她心烦意乱。还有那个特别奇怪的摩托车,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穿过这条马路,还鸣三声笛。对了,昨天晚上这儿好像出车祸了,只是一路走来,没有发现一点车祸的痕迹。这就是这个城市最好的一点,不管昨晚发生什么,第二天一切恢复如常。
进了小区,看见一堆大爷大妈在那叨是非。
一大妈说:“昨天晚上发生车祸了你们知道吗?听说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骑着摩托车被大货车撞飞了,死前还写了一个女孩的名字,叫什么‘筱柔’,唉,可惜了。”
听到这个名字,她心里一阵狂跳,不会是他吧?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是他。
只是害怕什么来什么,晚饭过后,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他死了,出车祸死了,就在你家的那条马路上,他到死还念着你,用自己的血写下了你的名字。你到底爱没爱过他?你知道他多爱你吗?他每天晚上十二点准时从你家旁边的那条马路上经过,还鸣三声笛,直到他死在了那条马路上,那三声笛,是他在你说爱你。”
电话里那个喜欢他的女人一直在数落她,为他不值,直至最后泣不成声。
“是啊?我爱过他吗?我不爱他吧,要是爱他我怎么会嫁给别人?”她如是问自己,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在补习班时,她坐在他的前面。有一次数学课,他把矿泉水的瓶盖戳了个洞,然后手伸在桌子底下,就那样朝着她的裤子一下一下的挤,直到她感觉到了自己裤子上的潮湿感。她猛的转过头,对着他怒目圆瞪,再看他一副要怎样的表情,刚要准备与他大战三百个回合,可一个鬼主意跃然心头,她阴险的笑了笑,起身去了卫生间。因为她知道在敌人防备的时候,她是无论如何也讨不到便宜的。“哼哼,你给我等着。”
他觉得没有比欺负前座的女生更令他开心的事了,他喜欢看她朝他吹胡子瞪眼的表情,喜欢她生气时嘟嘟的嘴,和阴险的表情。对,她绝对够的上阴险,每次她一笑,他就背后发凉。因为她的笑总是危险的信号,这次也不例外,她肯定又要以牙还牙了。
他因为她的笑,天天提心吊胆的,时刻注意着她的表情变化和一举一动,这些和之前丝毫没什么两样,只是她不在理他。他以为她这次真的生气了,就不断的道歉,不断的讨好。
就在他为之前的事惭愧的想跪下来给她磕三个响头的时候,她笑了,笑的很甜,很纯真。在那一刻,他差点想要过去拥住她,拥住那抹阳光。就在他为她的宽容感恩戴德的时候,一天数学课,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正在梦里与她约会,甜言蜜语之际,他感觉到一股冰流从脖颈直至屁股上。他猛地惊醒,看到她天真无邪的笑容,他明白了,什么叫女人心,海底针。
就在这样的斗智斗勇中,他俩乐此不疲的享受着。对于他们之间逐渐生出的那缕微妙关系,他们心知肚明,却无人提及。
因为他是汉族,她是回族。
只是爱情就是这样,不可能即使知道,他们喜欢着彼此,眷恋着彼此。可是,这哪够,他们始终觉得将爱情冠之以婚姻的名义,才是圆满。
爱已明了,情也早定,需要一场婚姻来结果。
当他们将彼此介绍给家里人,表明愿喜结连理,共同发家致富,生儿育女的时候,家里人默契的一致反对。他家反对是反对,只是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只是她父母却用生命和亲情做要挟,要她早些斩断情根,与合适的人结婚。
爱情与亲情之间的对决,她有的选吗?是啊,还是早点收手吧,她爱不起了。
之后的日子里,他们我不打扰你,你不打扰我,各自欢喜。只是她知道,每天晚上回家,他一直跟在她后面,不远不近,近到她能感受到他给的安全感,远到她无法听到他的呼吸,他的心跳。
在父母的逼迫下,她嫁给了别人。那个人她不爱,也不讨厌,只是觉得可以一起过日子。
爱情不论输赢,但是,于最后的拖沓,需要胜负来斩断一方拼命维护的那丝联系。终于,她无法再心安理得的享受他的爱,她拔剑相向,恶语中伤。如果这场爱情,需要一场决战,那么就让她来充当那个胜利者,挥刀斩情丝,从此笑傲众生。
自此一别,她以为他们以后会各安天涯,过着不咸不淡的生活。也许有一天,他会喜欢上别人。她希望他过的好,只是想起他的好是别人给的,她就难过。
就因为她曾经说过,她喜欢摩托车,他后来就买了一辆,在无数次她迷路,周围的陌生让她觉得孤独无助时,他的摩托总会出现,带她回去,回到她熟悉的地方。现在他死了,却永远活在了她的心里。如果他平安的活着,以后和别人结婚生子,在时光的缝隙里,一切都会被冲淡。只是他死了,留给了她爱情最初的模样,永恒不变的模样。他是那样的决绝,不给她留一点淡忘的机会。而她,像守着自己的贞洁一样,守着自己的信仰。
他该怎么在她的心里死去呢?
她无数次晚上十二点时听到了那夜半的鸣笛声,惊醒之后才发现那只是刻在她心底的声音。
他死了,夜半的笛声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