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意酒吧,描述的是几个年轻人在创业前后,身边所见与自己经历的一些普通故事,很生活化,也很平淡,没有主角,只有生活。
失忆酒吧,一个小两百平方的坐落于珠江边上的小酒吧,实际上是个清吧。苏毓是这间清吧的驻唱歌手,说是歌手,其实苏毓也只是唱些普通的歌,给普通的客人听,过着普通的生活。
苏毓是个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在学校的时候组过乐队,是乐队的吉他手,无意中结识了这间清吧,随后又成了这间清吧的驻唱歌手,巧合的是,苏毓以前的乐队和这间清吧谐音同名,叫失意乐队。
珠江边上,沿江路一带,遍地都是酒吧,这里夜夜笙歌,白天到处是商人与白领匆忙交错的身影,夜晚则是觥筹交错的主场。这里的节奏很快,快得让周围的懒人都习以为常。失忆酒吧则显得有些独特,没有热闹的DJ和疯狂的舞池,只有苏毓慵懒的歌声和安静喝酒的客人。
苏毓驻唱的时间是从晚上九点唱到凌晨一点,四个小时,他可以随意发挥,唱自己想唱的,偶尔客人也会点几首歌,苏毓会唱便唱,不会便作罢。清吧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平时不在店内,店里有一个调酒师和三个服务员,营业到两点准时收档。苏毓平时唱完,会在吧台要一杯柠檬水,安静地坐到清吧收档,也顺便帮忙一起收拾一下店里。今天,苏毓罕见地要了一杯啤酒,自己坐在吧台,若有所思地喝着。一个人远离家乡来到这座城市,时间不久,苏毓已经不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么,城市很热闹,却往往在安静的片刻最显孤独。
“嘿,帅哥!”一声突如其来的招呼,害得正在大口灌酒的苏毓呛到一口,平日里除了店里的员工,苏毓都很少与人交流,转过身一看,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精瘦的男人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
“您是?”苏毓擦了擦嘴,自己应该不认识眼前这个男人。
“咦,我刚刚就坐在你面前喝酒啊,你在唱歌,我还向你招手了呢。”眼镜男人笑着说道。
“哦哦,您好,”苏毓确实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来,这间清吧本身就不大,苏毓驻唱的小舞台就在吧台旁边,前面就摆着若干座椅,离舞台最近的位置都不到两米,这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刚刚就坐在这个位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眼镜男人哈哈大笑,“就是觉得你吉他弹得特别好,唱歌又好听,过来和你聊聊天。”
“哦!”苏毓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答。
“叫我老谢。”眼镜男人伸出手,依然笑嘻嘻地。
“苏毓。”苏毓礼貌地伸出手答道。
刚刚有些突兀,这个自称老谢的陌生男人过来打招呼,让苏毓有些吃惊,按理来说搭讪也该找个女孩啊。苏毓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男人,一头根根直立的短发,带着个老式的金丝眼镜,虽然有些微醉,可微微泛红的脸颊还是显得蜡黄,穿着一件微微泛黄的白衬衫,一条直筒裤和一双运动鞋,再普通不过,甚至看上去有些惨相,但是脸上始终保持微笑着,看着很友善。
老谢递了支烟,被苏毓婉拒,接着又把苏毓从吧台拉到他的座位,指了指桌上的剩余的半打啤酒,示意苏毓同他一起喝。喝客人的酒不太好,苏毓便又转回吧台拿自己的。
“不要客气兄弟,今晚喝我的,我请客,”老谢豪爽地说道,“不够再叫。”
苏毓平时确实不怎么爱喝酒,今天女朋友的一个电话让他感到有些心烦,便在吧台要了杯啤酒,恰巧此时又碰到眼前这个友善的陌生人。
“你这个吉他弹得真厉害,”老谢夸张地竖起大拇指不吝赞美地夸道,“歌唱得也棒,专业的吧!”
“没有没有,业余的,以前在学校玩过一阵子。”苏毓腼腆地笑道。
“那就更牛逼啦,玩业余玩出专业的感觉!厉害厉害!”
苏毓被老谢捧得是真有些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自己默默地抿了口酒。
“兄弟,我来这好些天了,就你们这个酒吧最合我意。”老谢自己点了根烟,“你是这的老板吧!啧啧啧,多才多艺,年轻有为啊!”
“不不不,老板不在店里,我只是在这里驻唱。”
“嗨,我会看面相,你这一看就是有福之人,现在这么厉害,以后一定大有作为。”
“谢谢。”苏毓开始有些不自在,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开心,人都不经夸,特别是肆无忌惮地这种,不过老谢这种低级的吹捧苏毓还是有些受不了,想着感觉转移话题,“您是在附近工作吗?”
老谢从兜里翻出一张名片递给苏毓,保险销售,果然,苏毓盯着名片想,这世界上的吹捧都是带目的性的,这小子该不会是向自己推销保险吧。
“哎,别紧张,我就是在保险公司挂个职,不会逢人就推销。”老谢仿佛是看出苏毓的心思,端起酒杯猛喝了一口。
“哈哈,没这个意思。”这么一说倒让苏毓有些不好意思。
“你会弹痛哭的人吗?”老谢放下酒杯。
“啊?”苏毓一愣。
“就是伍佰的那首歌,痛哭的人。”老谢又笑着说道,“我以前高中的时候也学过吉他,我们班长教我的,就是这首歌,但现在我早就不会了,你会不会弹。”
“有谱的话可以。”苏毓答道。
“有有有,我拿手机给你搜行不。”老谢大悦,说着便掏出手机。
老谢掏出一台非常老式的手机,机子很新,还贴着膜呢。
“喏,是这个不,我看不太懂。”老谢笑嘻嘻地递过手机。
苏毓接过手机,点点头示意没问题。
“那你能帮我弹一下吗?我来唱,”老谢仿佛很期待,“手机给你看谱”。
“不用,我记住了,我去拿吉他。”虽然老谢的言谈夸张到让苏毓觉得有些不适,但感觉这个人男人还是很亲切的。
“这么牛逼,不愧是专业的!”老谢夸张地大叫道。
苏毓想说几句,其实就几个和弦重复着走,想想还是算了,不说了。
简单的一首歌,老谢不是忘词就是跑调,勉勉强强算是唱完了,老谢看上去倒是十分满足,一边道谢一边忙着夸赞苏毓。
“您刚说您是刚来这边几天吗?”苏毓是怕了老谢的奉承,赶紧转移话题。
“对呀,我上个礼拜刚过来的,”老谢依然笑着答道,“来找工作,找到工作后就来找喝酒的地方,这不今晚找到这了么,哈哈哈哈!”
“我看您今晚自己都喝了一打,这么爱喝酒?”苏毓问道。
“唉,也不算爱喝酒,就是自己一个人在外,喝酒显得热闹些。”老谢又点了支烟。
“嗯,也是。”苏毓附和道。
“你们这环境挺好的,就是酒有点贵,我都不敢放开喝,哈哈!”老谢吐着烟。
“这还贵呢,沿江路这一带寸土寸金,店里卖得酒算是附近酒吧比较实惠的了。”
“也对,也对。”老谢笑嘻嘻地道,“能打个折不?”
“我哪说得上话呀!”
“没事,就冲你,不打折我以后也来这喝酒。”老谢笑嘻嘻地说道,“咱这也是缘分,”
转眼间,桌上的酒也在闲聊中都喝完了,老谢似乎还不尽兴。询问苏毓还要不要继续,苏毓指了指自己还没喝完的酒杯,示意老谢差不多了。老谢哈哈大笑,拍着苏毓的肩膀说:“行,兄弟,那下次再喝。”
闲聊中得知,老谢之前做生意亏了一大笔钱,现在到这个城市找工作还债,他刚来的时候身无分文,把自己身上唯一的手机换了三十块钱吃饭,苏毓也很奇怪,这个早已年过三十的男人咋混成这般田地。老谢却不以为然,这些在别人眼中看似凄凉的经历,在他这反倒成了谈资。不过让苏毓刮目相看的是,刚来这一个礼拜,老谢看上去就适应了这个城市的环境,而且似乎活得还很滋润。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总是面带微笑,奉承话二十四小时挂在嘴边,独特的经历和生活态度,让苏毓有些吃惊。
结账的时候,老谢从裤子口袋掏出一大把钱,零零散散的钱,他端坐在吧台上,仔细地数着,总共三百六十八,老谢数了大概两三分钟,然后笑嘻嘻地递了过去。苏毓坐在座位上,摆弄着酒杯,在微弱的灯光下,静静地看着老谢有些瘦弱的背影。失忆酒吧,或许就是让老谢这类人,短暂地忘掉一些不堪重负的压力,获得片刻属于自己最原始的开心吧。
苏毓与老谢一同走出清吧,在门口的分岔路道别,老谢有点微醉,苏毓询问老谢是否需要叫辆出租车,老谢摆手,示意自己可以走回去,声称喝完酒散散步有益身体健康。失忆酒吧门口的广告招牌上亮着闪灯,上书——灌醉自己,重头再来。
苏毓上了出租车准备回住处,车沿着江边开,晚上的道路空旷且明亮,苏毓摇开车窗,江风拂面,他嘴里轻声哼着刚刚老谢唱过的那首——痛哭的人。
“我怎么哭得如此狼狈
是否我对你还有些依恋
已到了尽头
无法再回头
……”
车未到家,电话声将苏毓从发呆中唤醒,这么晚了谁给自己打的电话?苏毓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是曾笑诚,苏毓的大学同学,也是他们失意乐队里的胖子鼓手。